时代舞者杨丽萍:做舞蹈太难 做生意像种地
- 舞蹈鉴赏
- 2018-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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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南的响声》上演之前三四个小时,深圳保利剧院的周围“黄牛”密布,神色亢奋,他们和买不到票的情急粉丝们形成了一道颇有趣味的风景线。时代周报记者在演职员入口处和《云南的响声》主演虾嘎聊天,马上有不明就里、自称“票务公司经理”的人递来名片,说以后可以在票务上多合作。这是国内舞蹈演出难得一见的火爆场面。
艺术家杨丽萍
时隔4年,杨丽萍把专访的地点再次约在了后台化妆间,时间也是演出前2个小时。也同4年前一样,她提醒摄影师不要用顶光来拍她,因为那样拍出来不漂亮。杨丽萍穿着自己设计的服装,那是用京剧行头改良的裙子、用老绣片制作的无袖上衣和用新绣片打造的帽子;她还特地拎着一件《云南的响声》中的道具,那是“公老虎和母老虎”一幕里,“母老虎”用来挂在“公老虎”下身的一个红色竹制鸟笼,笼子中间,是一只绿色的竹制小鸟。
“云南的女人们不哭不闹,给男人挂上这个是提醒他们:‘管住你的雀!’”杨丽萍笑着解释道。
如同这个“雀笼”所显示的,杨丽萍总导演的《云南的响声》依旧将视线集中在云南少数民族的质朴生态文化上,内容大多围绕生与死、男与女、现实与虚幻。但《云南的响声》又不只是将原生态搬上舞台那么简单,杨丽萍说,现在这个叫“衍生态”。
并不仅仅靠自身来完成这种从“原生态”到“衍生态”的进化,杨丽萍还引导、挖掘出演员们的创意潜力。
在长达一年的创作期间,这些在云南土生土长的孩子们,将先辈留下的文化财富发扬光大:例如一根长数米的翠绿竹子,带着鲜嫩的竹叶,中间打上孔做成笛子,尾端同样打上孔成为了萧,由一对恋人在舞台上同奏,颇有意味;再例如将镰刀、钉耙、水缸等和传统乐器放在一起组成“交响乐”,让人联想起HBO电影台风靡世界的打击创意作品《破铜烂铁敲着玩》。他们甚至玩得更high:整身挂满葫芦,跳动的时候发出惊人的声响,间杂葫芦丝的悠扬演奏声;用簸箕和谷子模拟雨声,从小雨、大雨直到暴雨倾盆,末了众人将谷子高高抛起,舞台上出现一道道美妙的金黄弧线。
巨大的树鼓是杨丽萍创作《云南的响声》的灵感来源,那种最高能达到3米,仿佛来自远古的纯手工乐器是她偶然遇见的。杨丽萍费尽心思将这几十面大鼓从中缅边界热带雨林的各个原始部落中拉上舞台,最终成为了《云南的响声》舞台上的巨型器乐之一。除了巨鼓带来最纯粹原始的力量,《云南的响声》中的舞美、道具设计也多以女人的腿和乳房作为元素,这似乎更加凸显了杨丽萍要传递的主题。
杨丽萍曾送给时代周报记者一张照片,那是她在云南农村第一次遇到虾嘎时拍摄的。那时虾嘎已经是整个村子里最好、最有灵气的鼓手,他坐在牛背上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镜头。在杨丽萍的悉心指导下,从《云南映象》登上舞台到《云南的响声》,农村小伙子虾嘎的舞蹈、鼓技都达到了堪称精湛的程度,他还成为第一个将“世界上最小的鼓”―竹烟盒敲出奇特节奏的人,出演了美妙的独舞《螳螂》。
虽然虾嘎技艺超群,杨丽萍的小侄女彩旗是场上最招人喜爱的演员,但舞蹈家杨丽萍绝对是《云南的响声》的演员核心,她的出场依旧获得最大的掌声―虽然她只跳3支舞,且只有一支是独舞。那是根据她的回忆创作的,杨丽萍说:“小时候家家户户都在牛脖子上系上铃铛,每家的声音都不同,远远一听,就知道是自己家的牛走过来了。”
一身黑衣、手持牛铃、发系牛角的杨丽萍不再是那只优美动人的孔雀,摇身变为一头充满力量的妖牛。
看多了当下缺乏想像力与内在爆发力的舞蹈,才发现,我们多么需要舞蹈艺术家杨丽萍。从1986年代表作《雀之灵》一路走来,她不仅延续、发展了传统民族舞蹈,更可贵的是,她还带领着一群年轻人,在舞蹈的历史当中不断创造着新的历史。
董事长杨丽萍
作为云南的响声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董事长的杨丽萍,做的比“导演、领衔主演杨丽萍”更多,甚至更好。
7年前因《云南映象》而抵押房产、砸锅卖铁的“惨状”还记忆清晰,历经《云南映象》、《藏迷》和《云南的响声》,如今的杨董事长已经能够熟练地进行商业运作。《云南的响声》在启动之初就建立了同名文化传播公司,因《云南映象》积累下的品牌与口碑,《云南的响声》在排练的时候就已经有演出商来竞争代理权,最终北京保利希肯以每场约15万元的价格预订了《响声》的全国巡演首轮50场的演出。
杨董这样安排这些资金:项目启动资金200万元,购买灯光、音响花去400万元。她对时代周报记者介绍:“《云南映象》灯光音响租一场2000多元,到现在演了7年了,租金都2000多万啦。这次我不租,买灯光设备和音响各200多万,采取分期付款;现在我们剧目、灯光总共投资约600万元,循环较好,很多演出商追着拨款两次了,总计有600多万,算是全部收回成本,实现盈利了。”
一边对时代周报记者说着“现在舞蹈最不好做了”,一边做得风生水起。杨丽萍精妙调配着“现金流”,对于演出成本也控制得当,主演虾嘎的月工资也仅在3000元左右。
杨丽萍还引进了“监察制度”,让专家在台下给演员打分,促使演员在舞台上时刻保持最佳状态。她还事无大小亲力亲为,连演出场刊的策划、记录记者邮箱等琐事也一并承担。
她最明白要和演出商“双赢”,不高的报价和火爆的票房让《云南的响声》第一轮50场演出包出之后,第二轮的30场档期迅速排满,并将于明年3月赴日本演出。7年前《云南映象》的世界巡回演出大获成功,在昆明至今也没有停止过演出,即便没有杨丽萍担纲,它仍是大多数游客们的必看节目。观众如雷的掌声证明着艺术家杨丽萍的成功,而“云南系列”的良好运作则证明了董事长杨丽萍的成功。
最让董事长杨丽萍欣慰的不仅是这些。那些被云南映象文化公司选中的孩子,有的来的时候还打着赤脚,他们在《云南映象》中带领家庭脱贫,有的还回乡盖了房子,这些演员大多都留在了《云南的响声》。
杨丽萍说:“云南映象公司解决了300多人的就业问题。汶川地震后,我们捐赠30万元,就是想以民营企业的形式回报社会。”说这话的时候,她董事长的味道很浓。
想想目前缺乏号召力的舞蹈市场,以及那些动辄数千万打造、草草演几场便结束的所谓演出,才发现我们也如此需要董事长杨丽萍。她不仅仅拥有强大的个人票房号召力,还打造出了数个可持续发展的文化品牌。更可以期待的是,她终究有一天无法在舞台上飞旋的时候,还能够用她的商业天赋,发掘出更多新人,让她的舞蹈生生不息。
对话杨丽萍
做生意就像种地一样
时代周报:《云南的响声》第一场“催生”中,你以一位怀孕产子的母亲的形象出现,创作过程中受到了哪些启发?
杨丽萍:在云南,当一个女人要生孩子的时候,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会赶过来在周围打鼓,给女人鼓劲。这种场面非常震撼,给了我灵感。
时代周报:你见过这种场面吗?
杨丽萍:我没见过,那是传说。现在都进医院了,但影视剧中看到的实在是太多了。现在虽然医疗发达,但生孩子还是九死一生的事情,生不出来,大出血,肚子上划一刀,很疼啊。女人生孩子的时候后悔,抱着孩子的时候就很喜悦。这些我亲眼见到的,很多很多。
时代周报:你的感觉呢?
杨丽萍:女人是着血过来的,初潮是女人的第一个经验,那个时候觉得流血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初夜也是血,生孩子也是血。红色的血,对女人而言都是要付出的。想要享受天伦之乐,你必须要付出。
时代周报:目前和另外一半的生活怎么样?
杨丽萍:你说的是台湾那位吧?我们现在生活很好。上次《云南的响声》去北京演出的时候,他还去看了。
时代周报:聚少离多的生活?
杨丽萍:我感觉很自由,很舒服。两个人的关系就应该是不索取、不要求,更多的时候要像一个朋友的关系。一旦向对方索取,负担就重了。家庭、婚姻是一种归属,不是谁是谁的财产。自立和空间非常重要,谁规定一定要呆在同一个屋檐下?下了飞机,“啊,你怎么不来接我?”不愿意呆在一起的时候还要陪着笑脸,这些都是索取。
时代周报:你的作品中女性都是美丽、独立的,甚至有时候让人感觉强势。
杨丽萍:不是,我们的作品里的男女关系都是阴阳协调的。
时代周报:从《云南映象》到《云南的响声》,大家发现你不仅是个舞蹈天才,也是个商业天才。这次《云南的响声》还没有开演你就收回了投资。
杨丽萍:这就和种地一样嘛,哪天应该下种,哪天应该施肥料,早下一天晚下一天就会有很大的差别。
时代周报:从以前的舞蹈家到现在的文化公司董事长,收入有了什么改变?
杨丽萍:还行。我现在生活很好,我以前生活也很好。我在舞蹈家里面算是很有钱的了,以前的时候走穴,某某演出商请我去跳一个孔雀舞,还有韩红、毛阿敏、宋祖英,当时我跳一个舞比现在这一个团演一场收入还要高,这个团可有上百人啊。不过那也并不好跳,广场那么大,灯光乱晃,谁能看得到你跳孔雀舞啊。
不过现在和以前是有差别的,以前出去跳舞是政府、或者赞助商出钱,谁谁谁几十万,出得起。现在是一张票一张票地去卖,像保利这个场,听人说全部卖满了也就是五六十万,你找演出商要30万一场,那演出商不穷得要脱裤子了?
时代周报:之前传闻《云南映象》在美国的演出有上亿美元的利润,属实吗?
杨丽萍:没有媒体说得那么夸张。
时代周报:德国的现代舞大师皮娜鲍什在去世之前一直在跳舞,跳到了68岁,很多舞蹈家的舞蹈生命都很长。
杨丽萍:我最喜欢皮娜鲍什的《穆勒咖啡屋》,她在舞台上演一个反复撞到墙的人,就这样(模仿皮娜鲍什的动作)撞到墙上,退回来,再继续往前,再撞到墙,再退回来。虽然很简单的舞蹈,但是却说出了很深刻的东西。
时代周报:那你现在创作独舞的时候更偏向哪个方面?也是这种表面简单、内容深刻的吗?
杨丽萍:我现在是根据我的身体需求来编舞,我跳的是感觉,是形象,这个才是最难跳的。
时代周报:体力方面呢?
杨丽萍:现在我还能跳。像皮娜鲍什的《穆勒咖啡屋》,100岁我也能跳啊!(笑)
时代周报:很多人关心你还能跳多久?有人说你要退居幕后了。
杨丽萍:(指着一旁的镜子,端详自己的脸)看镜子嘛,有多好看,有多难看。不好看就不要跳了。
时代周报:对整容怎么看?
杨丽萍:我没有整过容。整容没有用处,你看那些好莱坞的明星们,那么有钱,想保持青春应该是没有问题吧,但是又怎样呢?那个黛咪摩尔,整容整到整个脸都僵硬了。一个人要让自己年轻,重要的是身心愉快,这样到了60岁腰杆也会很直。
时代周报:性呢?是不是也是保持青春一个很好的办法?
杨丽萍:性很好,但是也不能太关注感官的东西。“不要贪欲”,精神上的享受更加美好。当然这种东西也说不准。我认识一个佛教大师,一生修行、食素,在60多岁的时候得癌症去世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和人的基因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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