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萍:谱写着凤尾竹下的生命之歌
- 舞蹈鉴赏
- 2018-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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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25年前,云南西双版纳州影剧院一场招待外宾的歌舞晚会上。
伴随悠扬、欢快的乐曲,深红色的大幕徐徐开启。舞台上,晨光乍露,绿竹猗猗,但见竹楼掩映下,8名盛装的傣族少女手擎花伞款款走来,笑语声中,她们追逐着彩蝶,不禁翩翩起舞,轻盈的舞步,婀娜的舞姿,灿烂的笑靥,顿时使整个舞台,甚至整个剧场溢彩流光,给当时的文革阳霾带来春天和美的强烈撞击。刹那间,座无虚席的剧场响起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
在这8名少女中,我发现了张志萍,在她顾盼生辉、水波盈盈的目光里,在她诠释青春与生命的舞蹈律动之中――那年,她18岁。
最初的艺术萌动
1956年的金秋时节,小志萍出生在春城昆明,当时,从第四野战军文工团转业的父母要去西双版纳工作,便把她寄养在湖南长沙的外祖母家。7个春秋转瞬即逝,小志萍告别湘水名城,来到远在南国的父母身边,她一踏上这片神奇的土地,便不由自主地陶醉在这绿色的海洋和浓郁的傣乡风情之中。
她好奇地注视着身边的一切,傣家少女纤细的腰肢和多采的筒裙,那像诸葛亮帽子似的座座竹楼,迎风摇曳的椰子和槟榔,高高耸立的蒲葵,威风凛凛的油棕,和那滚滚南流不息的澜沧江水……这就是她美丽而多情的第二故乡――西双版纳。
于是,小志萍便情不自禁地融入傣家泼水节的欢歌、曼舞、大榕树下的拴线、丢包,澜沧江畔的放高升和龙舟竞渡。凤尾竹下,熊熊的火塘旁,小志萍凝神倾听着古老傣=伴奏下,“章哈”的深情演唱――“听吧,乡亲们/这是开天辟地的传说/故事十分漂缈又神奇/仿佛是那睡梦里的长河/弯弯曲曲历尽万千坎坷/流到我们今天的时代/成为著名的创世古歌”……
于是,傣家悠久甘甜的文化乳汁便一滴一滴,伴随童年玩伴儿的欢声笑语,古老缅寺的梵呗唱诵,“章哈”的娓娓弹唱,滋润着小志萍清纯、稚嫩的心田,叩开她艺术联想的门扉,激荡起内心最初的艺术萌动。
文革的急风暴雨不期而至,远离政治漩涡中心的西双版纳,虽然也不时感受到文革浩劫一次又一次“余震”,但毕竟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也”,相对存留了几许宝贵的温馨和祥和。小志萍便在伙伴们当中和学校的文艺舞台上,展露了她最早的艺术感悟和表演才华,艺术的亮色开始在她那里聚焦,俨然成了小小的歌舞“演员”、稚嫩的舞蹈“编导”、受欢迎的艺术“总监”。
舞蹈家的梦由朦胧变得清晰
1971年泼水节前夕,正当14岁花季的小志萍,被选进西双版纳歌舞团,舞蹈家的梦从朦胧变得日见清晰。由傣、彝、白、佤、汉等十余个民族演员组成的歌舞团,无疑是少数民族艺术的摇篮。严格的基础训练、频繁的演出实践,加上出色的艺术天赋和过人的刻苦勤奋、舞台上的她灿然夺目,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莫不是美的展现,她的倩影,她的舞姿,每当大幕开启,便成了生命与青春的赞歌。
20年前,西双版纳歌舞团的傣族舞剧《召树屯与木若娜》在全国引起巨大轰动,在剧中饰演主要角色的杨丽萍和张志萍成了傣族人民引以自豪的“姊妹花“。很快,这两朵“姊妹花”便开放在首都北京。杨丽萍调入中央民族歌舞团,张志萍则以傣族《孔雀舞》独舞及出色的即兴表演,考上了北京舞蹈学院,成为中国首届舞蹈专业大学本科生。
80年代第一个金秋,张志萍告别了挚爱的西双版纳,来到了中国舞蹈艺术教育的最高殿堂。从此,在课堂、在排练厅、在图书馆、在拥挤的六人集体宿舍,舞蹈艺术之海张开它充满无穷魅力的臂膀,拥抱着她――来自傣乡的女儿。她沉浸在艺术美学和规范、严谨的舞蹈教学、训练中,她的眼界、胸襟豁然开阔,仿佛站在古希腊众神簇拥的奥林匹亚山峰,开始审视中外古今舞蹈艺术的长河。也许,正是从那一刻起,舞蹈成了她生命的第一要义,而她的毕生也注定要与舞蹈同在。
她被自己的痴迷深深感动了
她至今仍深深记忆着这些名字――吴晓邦、贾作光、许淑瑛、朱频、斯琴、阿依吐拉、李呈祥、张婉召、朴容媛、冯国佩、贾美娜、潘志涛……这些享誉海内外舞坛的著名舞蹈艺术家、教育家和民间艺术家们,曾怎样将自己数十年的艺术积累、人生感悟和艺术家的良知,注入她的心田,将一棵稚嫩的艺术幼苗,培育成枝叶纷披的绿树,而这棵绿树在今后的岁月中,又将以同样的爱心和严谨的教学,以及对舞蹈艺术的不断求索,去扶助、培植更多的艺术新芽。
在她的记忆深处,始终铭刻着最难忘的一幕,那是几次赴滇南采风中的一次――
那年暑期,她来到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首府芒市,拜傣族著名舞蹈艺术家毛相为师。毛相出神入化的“孔雀舞”表演,令她如痴似醉,深深领悟到傣族舞蹈神韵的个中三昧,而她的虚心好学和一丝不苟,异常的聪颖和灵性,竟也使毛相老师大为感慨:“你是我真正的弟子。”
谁知在返京途中,连日的奔波劳顿使她病倒在滇西小镇。高烧、昏迷之中,在她眼前迭现出诸多无序的画面,光怪陆离的影象,美与丑的交替闪现……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一位窄袖长裙、宛若天仙的傣家少女舞姿婆娑,飘然而至,节奏轻快的象脚鼓声萦绕于脑际……蓦的,翠绿的凤尾竹洒下清冽的甘露,唤醒生命的绿色,大地重现勃勃生机,一切又都变得那么美好。她霍然清晰,两行无言的清泪流淌在娇嫩的面颊,于是,她被深深地感动了,被她自己对舞蹈艺术的痴迷所感动,如此之苦恋不容她匆匆而去,因为她要将美与爱洒向这广袤的人间。
毕业前夕,她和一男生在丘友仁、许淑瑛两位老师的指导下,挑当起上海舞蹈界一个规模颇大的民间舞短期培训班的教学,并同时在上海一少年宫授课。她和他的精彩讲授,为北京舞蹈学院赢得了声誉,随即,她和他又应邀在上海电视台的荧屏上展示了首届舞蹈专业大学本科生的独有风采。不久,她怀着对未来事业的无限憧憬,乘坐飞驰的吉普车,驶向她事业中的下一个驿站――位于渤海之滨的天津歌舞团
。
从“翠竹青青”到“泼水欢歌”
颇具艺术水准的天津歌舞团得改革开放风气之先,组建了一支富于朝气的演出队,作为全团最年轻的编导,张志萍迅即与前辈编导们一起,投入了该演出队一场歌舞晚会的创作。晚会上,一个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舞蹈节目《翠竹青青》,让全场观众屏气凝神,叹为观止――神秘的电子和声烘托出奇异的艺术氛围,一群身着翠绿露脐春装的少女,在模拟黎明的朦胧灯光和频频闪烁的强光下,跳起了融合现代舞语汇的傣族舞蹈,那勃然生机和生命的律动,描绘着早春之际凤尾竹拔节萌生的自然形态,迎接着无数新生命的诞生和对美好未来的深深渴望,梦幻与现实交融的巨大艺术魅力,像渤海涌来的大潮,震撼了观众。由张志萍创作并领舞的这个节目荣获天津市鲁迅文艺奖金优秀作品奖,而这是该团首次获得这一奖项。
1986年的北京正在改革路上迅跑,张志萍重回母校参加首届舞蹈编导培训班,紧张的学习结束了,她的艺术实践与思考在更高的理论层面得到升华。继而,她返回天津歌舞团,全力投入大型歌舞剧《唐宋风韵》的创作,而对中华传统文化素来情有独钟的李瑞环市长多次亲临指导,使该剧更臻于完美。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在全国艺术节上,《唐宋风韵》以其恢宏气象、万千韵致,令中外观众如醉如痴,一时声誉鹊起,成了中华大地文化艺术领域持久不衰的寻根热中一个引人瞩目的亮点。欣喜之余,作为该剧主创人员之一的她,旋即应邀在天津电视台推出傣族舞蹈新作,并在中央电视台的大型歌舞晚会上,展示了她以全新的艺术视角编导的傣族舞蹈《泼水欢歌》,热爱傣族舞蹈艺术的电视观众们,至今仍保留着对这个节目清晰而难忘的记忆。
也许,所有这一切正意味着她艺术收获季节的到来,凤尾竹下的生命律动撞击着她的心扉,她涌动的激情像南国蓝天下那火红的马樱花,正炽热地燃烧。
她捧起这部重得压手的书稿
1989年初春乍暖还寒,座落在紫竹院碧水绿竹旁的北京舞蹈学院迎来她钟爱的女儿――张志萍,而此时的她已不是当年稚气未脱的南疆姑娘。她要把满腔的艺术激情、睿智的人生历练、艺术家的良知,一如她的前辈师长,奉献给她的学生――未来时代的舞者。于是,便有了从中专班到大学本科一期又一期频繁、紧张的教学,便有了其后全国舞蹈“桃李杯”大赛热情和认真的参与。
然而,始终有一桩夙愿萦绕于心头,它时时凸现于心海的波涛之中,清晰而日渐强烈,挥之而不去,它是许淑瑛教授当年的热诚赞许,它是傣乡父老的殷殷期盼,它是西双版纳歌舞团小姐妹们临别时的声声嘱托,更是中华古老文明走向世界的时代必然,于是,她娇嫩的双肩毅然担起这项艺术工程的全部重担,风雨晨昏,几历寒暑,凝集着她全部心血与欢乐的20余万字的《傣族舞蹈教程》脱稿了。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这部沉重得近乎压手的书稿,几十年的人生往事瞬时涌上心头。此刻,窗外透进黎明的几道曙色,仍显朦胧的绿树花丛中,小鸟啁啾歌唱,猛然,晶莹的泪花模糊了她的视线――终于,她感到了从未经历过的愉悦和轻松,她轻轻地笑了,甜甜的,就像25年前她18岁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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