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学方法论在舞蹈中的应用

民族学（Ethnology）一词源于古希腊文，由民族、族体（Ethnos）和科学（Logos）两词组成，是一门研究人类、民族及其文化的社会科学。现代人类社会是以民族为单位划分的，人类社会文化又是以民族文化为单位整合的，因此只有掌握民族学知识，运用其理论和方法分析、研究问题，我们才能更为充分地认识和了解人类社会并推动其健康向上的发展。民族学既是基础学科，又是应用学科。人们不仅要充分认识其重要的地位与作用，而且还要把其认识论和方法论应用到各个领域，开创边缘学科，如政治人类学、宗教人类学、审美人类学、生态人类学、艺术人类学、民族音乐学、影视民族学等等，为民族学研究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角和思维方式。

民族学方面的新思潮不断浮现涌动，也必然为舞蹈文化带来新的冲击和影响。特别是在田野调查的实践中，民族学者创造出一套新的研究方法，如跨文化比较研究、主位和客位研究、局内人和局外人研究等，作为方法论对舞蹈工作者具有非常实际的意义。

综观舞蹈界，虽未像民族音乐学（音乐人类学）一样建构成系统的理论框架、开创一个崭新的边缘学科，但很多人都已对民族学和舞蹈学作过有意识或无意识的交叉性探索和尝试。民族学与舞蹈学的学科交叉建设、理论与实践的应用结合已经作为一个课题摆

在我们面前。

一、实地调查法

实地调查是民族学中最为核心的方法。通过调查，获得丰富的第一手资料，然后经过科学的加工制作，去粗取精，由表及里，从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认识，就可以得出比较正确、真实的结论。美国人类学家R.M．Keesing说，实地调查“是人类学最重要的经验，是人类学家收集资料和建立通则的主要根据”。从某种意义上讲，实地调查是民族学生命力之所在，是这一学科发展的基本动力。

中国舞蹈界的“民间采风”便是典型的实地调查形式。我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各地域的文化差异很大。若想真正掌握其中一个民族的舞蹈动律和形态，就必须深入他们的生活，谙习自然环境、文化背景、人文景观、生活习惯、民俗民风、宗教信仰等多方面因素，这样才能从中提炼出鲜明的舞蹈特征，了解其动作发生的滥qev 戴爱莲、贾作光先生在这方面就作出了典范。因此我们说，民族民间舞的发展源泉不是在书斋的安乐椅上或沉闷的课堂里，而是在民间的实践中。

上述的实地调查是广义范畴内的方法论，涉及到狭义范畴内的具体方法，我们又可以分为观察和参与观察、个别访问、问卷法、谱系调查法、自传调查法等几大类。其中又应注意从主位与客位（自观与他观）、宏观与微观、专题与综合多个侧面着手，相互交叉，博采众长。

主位研究者身处对象文化之中，被称为局内人，采用自观法；客位研究者身处对象文化之外，被称为局外人，采用他观法。局内人站在调查对象的主位角度，用自身的观点解释他们的文化，可以克月及“族际差异”所造成的障碍，不带有偏见如实地反映事物真相。因此鲜族人所述的鲜族文化、维族人所跳的维族舞蹈更具有可信性和依赖性。然而局内人又易于陷入固有的思维模式之中，跳不出地域表层的束缚，未必能真正地把握文化本质。这时就需要局外人引进新的思维方法，站在客位的立场上，用社会普遍公认的观点去解释他们所看到的文化。当局外人imJ不可理解的问题时，特别是面对当地民族的历史文化残余，切勿妄下结论，加以抛弃。因为它们是产生于此民族的原始社会之中，并以某种变异的形式〕保存到现在的历史文化现象。例如云南省永宁地区的纳西族还保存着土司制度下的“阿注”婚姻现象，用历史文化残余分析的方法对其进行研究，就会知道这是原始社会母权制时代的婚姻形态在特定历史条件下的遗留。再如在东北较为偏僻落后的一些地区，仍存在“跳大神”的习俗，剥掉其封建迷信的外衣之后，裸露出来的是灿烂的萨满教舞蹈文化，丰富了民间舞的素材。总而言之，自观和他观是互补的，#4m互排斥。在实地调查中运用好这两种方法，才会总结出真实而深刻的见解，分析出表层现象后面的深层结构，总结出规律性的线索。

二、跨文化比较研究法

几乎在所有的科学研究领域里，为了检验某种命题或归纳出一般的法则，都不同程度地使用比较的方法。在民族学的研究领域中，比较方法的运用尤其广泛，这是与其学术传统及研究对象有着密切关系的。

如藏族是个能歌善舞的民族，历史悠久，文化传统深厚。由于藏族的居住区分布辽阔（主要居住于我国西南边睡青藏高原及青海、甘肃、四川、云南等省），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差别甚大，各地的生活劳动方式也不尽相同，再加上与其他民族长期混居相互影响，因此民间舞蹈十分丰富，风格也各具特色。对于不同地区的藏族舞蹈则要进行比较和综合，从中总结出共性和特性，这就是藏族小范围内的舞蹈文化的比较研究。

再如，综合大量的东西方古典舞蹈的“样本”，我们可以作出这样的结论：东方古典舞蹈的主要特征为流动的曲线，属于“低调舞蹈”；西方古典舞蹈的主要特征为顿挫的直线，属于“高调舞蹈”。比较其不同的文化背景和宗教信仰，西方古典舞为的是在无垠的大地上，通过尽可能大的占有空间去确认自我的存在，通过高高地跃入天空去接近所崇拜的上帝，于是便形成了脚尖舞技术的高度发展和轻盈飘逸的审美规范；而东方古典舞则深受佛教轮回思想的浸透，深深植根于大地母亲，寻找祖先的灵性和荫庇。

三、历史文献研究法

民族学的研究资料主要来源于实地调查，而其他来源的资料也可以作为我们采风工作中所观察到的各种现象的背景、注解和渊源，其中历史文献是十分重要的一个部分，应尽量地加以搜集和利用。值得注意的是，民族学研究利用历史文献，是为了解释现实社会，而不是为了连释历史本身。因此历史文献研究法就有了较强的现实性和应用性。

例如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国学者意外地发现，裕固族的一些民歌与匈牙利的一些民歌曲调完全相同，甚至歌曲前哼唱的衬词也大同小异，同时这些民歌均属于草原牧歌。裕固族生活在甘肃河西走廊，只有一万余人，与匈牙利相距万里之遥，为什么会传唱相同的民歌？针对这一奇怪的现象，民族学者便采用了历史文献的研究方法。据汉代古文史料和此后西方文献的记载，公元I世纪，蒙古草原上的匈奴政权崩溃，大量匈奴人西迁，其中一部分迁到今匈牙利的地方定居下来。于是我们推测，裕固族与匈牙利流传的这些曲调相同的草原牧歌，都源自两千年前的蒙古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