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某”——舞者素描

“某某某”———舞者素描
  文|梁戈逻——
  一个人想清楚选择什么和不选择什么同样重要，因为我们的生命仅只有一次。一个有子女的人更该替自己的子女想清楚，哪一艘才是他（她）们生命中可以通往幸福的“诺亚方舟”````` 

 

  “某某某”，从小天资聪慧，眉清目秀，活泼可爱，众亲朋好友皆视为掌上明珠，啧啧称赞之后，无不信口开河日：“这孩子，生得这么好，不搞艺术可惜了。”普通老百姓皆好虚荣，但见明星台前风光，又深迷麻雀变凤凰之传说，岂不知不搞艺术可惜，搞了艺术才是真的可惜了。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可怜天下父母心，都觉得这孩子既有父亲之俊朗，又得母亲之秀美，必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一个，再遥想当年如若不是生不逢时，那台上的白毛女、洪常青未必不是自己。所以早者6、7岁，最晚也在10岁左右，已经领孩子奔波于各种补习班，琴棋书画更是齐头并进，最不济的也要学个体操、武术什么的。这些美好的梦想都如一个个五光十色的泡泡，飘洒在天下父母的眼前和心中。“某某某”呢，则是感觉到隐隐约约的自命不凡，但其实更多的还是迷茫。关于这一点，通过弗洛伊德的理论，我们可以发现这些童年的经验已经被压缩进入“某某某”的潜意识里，成为后来决定其性格的主因。而性格决定命运。 

 

  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转眼已到11、12岁.正逢各大艺校招生,这一下可天下大乱,都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各父母纷纷披挂上阵各显神通，托熟人找关系走门子，一时间热闹非凡。运气好者直接进入北京的专业学校附中，次一等的进入省市级别的艺校。当然各艺术院校的招生老师也是睁大眼睛为祖国挑选艺术人才。什么去考的没戏，陪考的到成了香饽饽的神话继续上演着，鼓舞着一切自命不凡的机会主义者们。当然无门无道考上的也有，这更坚定了他们内心深处是被舞蹈之神选中的宿命心理暗示。为了进军舞蹈，家长花费的成本之高~~~唉！其实很多时候当“某某某”回头细想，他（她）不禁功利而后悔的自忖道：如果把这钱拿来做其他的，是不是会产生更的价值呢？当然，这，就是艺术的代价；这，也是爱的代价。 

 

 “某某某”千奇百怪披荆斩棘终于进入某舞校附中，开始如下的生活。老师在很多时候又当爹又当妈，所以老师和父母在“某某某”的内心深处其实是严重重叠的。5至7年的中专生活无外乎如此，接受正规程式化课程，与老师发生各种令人哭笑不得的悲喜交加，与兄弟姐妹们一起经历人生成长之初的酸甜苦辣与青春萌动，谈几段啼笑皆非的模拟恋爱，并通过参加国内外的各种演出，尤其是通过非官方的“炒更”（酒吧、的厅、夜总会的演出）开始部分的接触到社会。 

 

  而中国通常的艺术院校，尤其是舞蹈学校（多半前身都是戏曲学校）更是一脉相传的继承了江湖戏班子的所有传统。这种传统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家族式”。大家都是“家里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七大姑八大姨、兄弟姐妹，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其中最明显的缺憾就是“拒绝思考”！爷爷辈打下江山、开创了门派，剩下的人就不需要思考了，只需要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就可以了。爸爸妈妈不需要思考，哥哥姐姐也不需要思考，到了“某某某”就更没有思考的必要了。大家就在这个大家族里经历着一切，也有矛盾，但是都属于“家庭内部矛盾”范畴。所以家族式是形成体系、流派的最好方式。日复一日永远重复的练舞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但是没有人质疑：“为什么？” 就是这样，都是这样。其实能真的一辈子以舞蹈为生的人是少数，而能一辈子靠舞蹈名利双收的更是凤毛麟角，你想过吗？“某某某”睡眼惺忪地看着你说：“想什么，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附中毕业，一般是两个选择，一是进入各级专业歌舞团体。另一种选择是考取更高级别的艺术院校，大专或者是大本。进了大学，情况没有什么本质的改变，还是在这个大家族中，知识随着年龄的增长各种活动开始增加级别而已。学习了更复杂的组合、学习了更高难度的技巧，但还是没有学怎样思考。爱情从模拟升级为有可能刻骨铭心，而社会实践还是以半夜翻墙出去“炒更” 为最主要方式。啤酒、兄弟、衣服、化妆品、手机、冲动、游戏、无所谓~~~2年或者4年的时间其实很快就过去了，拍过几条名不见经传的广告，也有二流的导演说要包装自己，也曾有宝马奔驰在学校门口等过自己，当“某某某”第一次突然发现自己可能不是跳舞这块料得时候（尽管他或者她其实还是不知道跳舞到底该是哪块料），毕业到来了。 

 

 又是一次人仰马翻的天下大乱，结果不外乎以下几种。一，留校任教或从事行政或打杂；二，进入各级专业歌舞剧团跳独舞或群舞或打杂；三，彻底放弃舞蹈，或嫁人或回家继承祖业或在“章、汤模式”的鼓舞下进军影视界、人体艺术界等。 

 

 留校的“某某某”还是茫然。上课下课，她(他)开始面对又一拨的“某某某”,但是他(她)没有时间去想是否要改变,因为称职很重要,房子很具体,他(她)只是从“某某某”变成了哥哥姐姐然后是爸爸妈妈最后是爷爷奶奶. 

 

 进入歌舞团的“某某某”开始发现每天的生活就是啤酒越喝越多,喝完就开始骂团长,然后早功从迟到变成偶尔最后是不到;总是在排练各种说起来好听一点的“堂会”作品,然后就是全国到处唱堂会,而演出费低到让“某某某”愤怒的又干了一瓶啤酒,然后把啤酒瓶砸了个粉碎. “我不相信这就是艺术.”他(她)醉醺醺的说.他(她)不相信,说明他(她)开始思考了,可惜,他(她)想穿名牌的衣服,他(她)想开好车,他(她)还想住大房子,于是努力的他(她)开始继续“炒更”,反正都是炒更,还不如为自己炒.结果是高明的成为编导,其他的成为穴头.
 放弃舞蹈的“某某某”我们就不用说他们了,只是他们偶尔也会相当困惑的想想,学舞蹈是为了什么?练了十几年的功是为了什么?也许就是让我可以让我嫁一个更有实力的人?哦,原来如此,恍然大悟. 

 

 当然也有极少数的佼佼者一直坚定地努力着,这些“某某某”走到了这个行业的最顶端,得到过国内的各种奖项,参加过国际的各种比赛,演出了好几部名字不同内容基本相同(都是恶霸抢亲式)的舞剧,行业内称他们为“某某某”青年舞蹈艺术家.但是有一天, “某某某”突然发现,普通大众完全不知道他(她)是谁,十年寒窗一身伤痛的他(她)和靠几张照片就风摩天下的很多网络“红人”比起来,他(她)的公众知名度几乎为零.在某晚会结账的现场, “某某某”自己这个所谓的国家一级演员,著名青年舞蹈艺术家完全比不上一个哗众取宠的三流歌手.于是“某某某”崩溃了. 

 

 某年新年， “某某某”给我发来一条祝福的短信： “表面风光，内心彷徨；容颜未老，心已沧桑；成就难有，郁闷经常；比骡子累，比蚂蚁忙；谨祝比民工略强一点的舞蹈工作者天天快乐！” 

 

 “难道我们就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吗？”我看着这条短信发呆。我一直以为舞蹈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尽情的艺术，而舞者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人，难道这最美的只能这样生存吗？当然不是！但是需要我们整个行业一起来努力。第一，请家长不要盲从，请尊重孩子的选择，请让他们自己选择自己人生的道路。第二，请鼓励思考，鼓励每个人思考，包括自己。因为我们不止是活在当下，50年以后100年以后，当后人回顾我们这一代的时候，我们都思考过什么？我们都做了什么？第三，舞蹈是一个淘汰率极高的残酷行业，我们的行业应该基础教育的全面性，这样当“某某某”不能在这个行业内深入的时候，他（她）还可以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这一点我们完全可以参考部队对战士复员前进行的职业培训。第四，请尊重自己，请自信一点。我们可以一起来改变现状，我们可以一起努力来提高这整个行业的价值，但前提是你要相信自己。第五，请不要只是抱怨，如果你永远只是抱怨而又永远都不行动，那么就说明你还是可以忍受的，那么你就继续喝你的啤酒发你的牢骚当你可怜虫吧。第六，如果当你真的发现你不适合舞蹈，请你去找寻适合自己的生活，不管你现在是二十几还是三十几或者是四十几，生活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我认识的一个“某某某”，二十几岁从舞蹈改行学数学，她在美国拿到了学位，现在是通用公司的高级工程师，而这个转变只用了四年时间。第七，如果当你真的发现你没有舞蹈就不能活，你愿意和舞蹈相伴终身，那么请你笑一笑，因为你的确是在从事世界上最美的事业。不要在意清贫，不要在乎孤单，不要后悔，就这样义无反顾，你必将光芒万丈。 

 

 新年来的时候祝福“某某某”找寻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因为“某某某”就是你，就是我，就是所有热爱舞蹈的人！来吧，在我们伟大祖国改革开放三十年之际，一个拥有十几亿人口的国家靠自己的努力都可以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何况我们！来吧，让我们一起高唱《国际歌》，世界就在你我的手中，只要，你愿意！

  ———摘自《舞蹈》杂志，总第319期 本文内容由 猛虎蔷薇 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