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师高尚：以芭蕾为媒言说内心的秘密

如果你热爱摄影的同时热爱芭蕾和音乐，那么下边将要介绍的这位的职业将会让你羡慕不已。
他从一个不喜欢拍照也不喜欢被拍的人成为了摄影专业中的优等生;他曾对芭蕾没有任何兴趣，却因一次拍摄中对著名芭蕾舞演员产生亲切感而对芭蕾变得执着起来;他曾经对古典音乐基本无爱到现在却和阿巴多、小泽征尔等古典乐迷心中神一级的名指挥成为朋友……他就是国家大剧院的专职摄影师高尚。
高尚走上职业摄影师的道路充满了偶然性。我想这除了他个人的努力之外也让人不免赞叹命运的垂青。高尚从拍摄话剧到今天转为专注于拍摄芭蕾后台。他以非常个人化、情绪化的手法拍摄的芭蕾舞演员与我们所理解的舞台剧照有很大的差别。看起来略显稚气的高尚，却对摄影有着非常成熟的见解。他同笔者说他虽然镜头中捕捉的是芭蕾后台，但其实他想说的却远超于芭蕾本身这么简单，他以芭蕾为载体言说着自己内心的故事，他自己的喜怒哀乐都通过那飞扬的裙角和踮起的脚尖流露出来。高尚的芭蕾后台作品更像一幕幕心理哑剧，只有读进去才能让人产生心理的共鸣。


蜂鸟网：在国家大剧院一般会给你什么样的拍摄任务?
高尚：拍话剧的工作任务是最多的。我拍了很多年的话剧，自然会养成拍摄时注意讲究情绪、戏剧冲突的习惯。现在应用到拍摄芭蕾舞团时，脑子自然有一种本能反应，会找人物的关系，这就是常年拍话剧养成的习惯，这对我是一个挺好的一件事。现在拍卖芭蕾舞后台很多年了，我自己有时候也往回翻自己的照片，看到现在和几年前的完全不一样。




蜂鸟网：你如何开始学习摄影的?
高尚：我学摄影真的是歪打正着。刚开始我一点都不喜欢，但是高考分数不够才学了摄影。后来上课的时候老师对我的作品提出了表扬，每次专业课评选我都能得到第一，这时候就开始对摄影越来越有兴趣了。我那时就觉得对学生的鼓励远胜于打压和批评。
我刚开始学摄影的时候相机都是跟朋友借的。因为觉得自己以后也不会真干这行，就没想投资那么大买相机。
总之，刚开始上大学对摄影很反感，甚至是厌恶，不仅不喜欢拍，也不喜欢被别人拍。



蜂鸟网：结果现在你的工作和之前的想法满拧了。
高尚：是的，刚开始我到中央电视台做摄像，干了两年，又转回图片摄影。
蜂鸟网：那你后来如何开始拍摄芭蕾后台的?
高尚：那是2008年底的最后一天，国家大剧院派我去拍一个世界级的芭蕾舞大师谭元元。她两次上过美国的时代封面，在美国甚至世界都是一流的芭蕾舞演员。当时在建国饭店开的新闻发布会。我一见到她就觉得眼熟，她长得和我高中时的女友简直是一模一样。于是我对她就有了天然的好感。从那时开始我就突然对芭蕾有了很大的兴趣。后来我和谭元元也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蜂鸟网：后来你在芭蕾后台的拍摄中如何逐渐找到感觉的?
高尚：刚开始拍得时候也没意识自己拍得东西。我第一次拍就拍得是一个美国来的世界顶级的芭蕾舞团，他们的位置相当于足球里的皇家马德里。那时我一进到他们的后台就被美国人的专业精神震到了。他们所有的道具、设备并不豪华，甚至看起来有点破旧，但是非常规矩和讲究，每个地方都有用，工作起来效率很高。我当时就拍了一张照片，就是他们装灯具的箱子上有一个刻着ABT的大金锁。黑色的背景就衬托这那个金色的大锁，我觉得那个大锁就代表了我对ABT的印象。
那时我就觉得芭蕾舞团之中有很多吸引我的东西，我决定好好拍下去。
不要觉得芭蕾在中国小众，其实网上关注芭蕾的粉丝太多了，这是一个很大的群体呢。从那次拍摄ABT之后我就一路拍下来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我觉得我有这个便利条件，就应该坚持拍下去。 



蜂鸟网：你的芭蕾后台作品通常都比较个人化一些，但是你的工作要求是不是需要你拍一些更像剧照的作品?你如何在这之间平衡呢?
高尚：我们的摄影团队现在已经成型了，现在可以允许我不去拍剧照。有人拍得更好更加专业。我可以一心按照我自己的路子拍照。有次德国的斯图加特舞团过来，我把拍好的照片给他们看，我也有点担心他们是否能接受我的风格。我当时跟他们舞团那个总监解释我的方式是有一些纪实摄影味道的，他马上就理解了，然后就顺利通过了我的作品，并且鼓励我继续拍下去，这让我很高兴。当时我还问他们在斯图加特舞团有没有人也按这样的方式在拍?那个总监说也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岁数的人在拍。



蜂鸟网：在后台你能看到舞者们什么不一样的状态呢?
高尚：如果有机会你可以跟我去钻一次后台，比如说以边幕为界，过了那条线观众就能看到你了。你看那些姑娘在线的这边时是一种松懈的状态，一旦过了那个线立刻那种情感和脸上的表情什么的都不一样了。还有的时候有一个特别好的场景，气氛很完美，但是我们的单反相机是有快门声音的，如果我拍了这个声音会被舞者察觉，所以有的时候我宁可放弃不拍，我也不破坏这个气氛。
蜂鸟网：你们在拍摄中怎么解决快门声的问题?
高尚：拍演出的时候我们严格要求带隔音套。 不过我在后台拍就不用带了。无论是中国芭蕾舞团还是国外的芭蕾舞团我都很熟了。我即使离她们很近拍也没所谓，她们都把我当空气一样。这个也有个长时间的过程，不是拍一次两次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在拍得过程中也是慢慢的摸索和思考，我为什要拍这个，到底被什么而吸引?
蜂鸟网：想拍好芭蕾后台是不是你自己对芭蕾本身要理解的特别透?
高尚：我是稍微的了解一点芭蕾，但是我绝对不能去深入了解它。因为我觉得就像谈恋爱一样，你知道最刚开始有暧昧的那个阶段是最美的，模棱两可，大家互相猜。等完全都熟悉了就不那样有意思了，一定要有一层纱。
其实我拍的东西和芭蕾真没什么关系，我并不是想要表现芭蕾，这里完全是我个人的情绪。



蜂鸟网：你的拍摄是如何逐渐转入个人情绪的呢?
高尚：每一个阶段都不一样，我的拍摄主要是跟着心情走，心情的好坏在照片里都有反映，但整体风格是统一的。越到后期我拍摄的主观性越强.
蜂鸟网：你的作品和埃德加-德加笔下的舞女有一些相像，你曾受到过他的影响吗?
高尚：没有，我之前从来不看绘画，不过现在也在慢慢看一些。
蜂鸟网：你的照片里有有好多暗示性的东西，仿佛是有一些话说了但没说透。
高尚：一张照片如果十几个人看，看出来的都是一个意思那就不好了。每一个人的情感和经历不一样对同一张照片的感受肯定也不同。就像刚才说得我拍的照片都是随心情，所以里边有很多隐喻的东西。




蜂鸟网：也就是说你想把自己的心事通过视觉表现出来?
高尚：是的，所以从这个角度说其实我的照片和芭蕾没太大关系。
蜂鸟网：除了芭蕾舞团像那些知名交响乐团你是不是也在拍?
高尚：也在拍，但是我总感到受局限。因为你知道那些知名乐团的指挥已经形成了高度个人化的东西，你的气场绝对压不过他。现在我拍芭蕾是把自己的情绪加在那些舞者身上，可以说我是一个导演。但是那些名指挥气场太强大了，比如说阿巴多，你是绝不可能压过他的。
蜂鸟网：就是说很难按照你自己的路数去拍那些名指挥了。
高尚：是啊，经常是拍摄之前我心里都想好了，但是一见到他们本人就会感觉完全不对。他们的气场真的是走得越近越能感受到。气场是什么东西?不是傲气，是我也解释不清的一种感觉。




蜂鸟网：那些访华的名指挥有谁给你的印象特别深刻的吗?
高尚：有很多，比如小泽征尔。刚开始面对大师的时候人都会有点敬畏的心理，不知道他让不让拍。结果小泽在排练的时候我就坐在他脚边仰拍，他很随和可以随便拍。按说这种拍法更能出片，但是我却怎么也拍不出感觉来。
蜂鸟网：为什么?
高尚：还是大师的气场太强了，你会有点慌。还有一位是完全不让拍得，就是阿巴多。他的经纪人说了无论如何也不可以拍照。为了交差，我们只能偷偷的拍。我特别佩服阿巴多的一点是无论我躲在什么地方拍他都能感觉到。后来我还是被他的经纪人抓到了，当时我也有点着急，就说我必须要拍，后来把阿巴多都给逗乐了。于是说只允许我一个人在现场拍其他人都不行。这样，他的彩排和正式演出都是我在拍的。后来因此还和阿巴多成了朋友，他从酒店去机场都是我接的。
后来我发现有时你越想出片的时候越难出好片。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真的要学会放弃，不能贪婪。有时我拍片会发现有四个点都可以出片，但是如果四个都去你会发现最后出的片都不是太好。所以我一般是瞄准一个地方就蹲守，其他几个点再好我也不去想它。



蜂鸟网：就是不人为的给自己形成干扰。
高尚：对的，我就蹲在一个地往死里拍。

蜂鸟网：你对摄影的这些认识都是经验之谈了。
高尚：还是过去拍话剧的经历帮助了我。包括我特别喜欢的寇德卡，他开始也是拍话剧的，在布拉格剧院。所以他的照片戏剧性特别强，我觉得他拍六年话剧对他绝对有影响的。




蜂鸟网：你一开始拍话剧后来为何转向了芭蕾?是因为这一块最符合你心理的故事吗?
高尚：我也想了，因为我拍的是芭蕾但是与芭蕾没有什么关系，这样也可以说我拍话剧跟话剧也没有关系。那么为什么非得是芭蕾呢?我想因为芭蕾这个东西是以肢体来表达艺术的，相对于声音、语言，肢体更直接，对大脑的刺激更强烈。
蜂鸟网：舞蹈确实是一种超过文字，超过图像的表达方式。

蜂鸟网：我在你的博客上看，你平时自己也拿个徕卡M6出去扫扫街什么的。这种扫街片对你的任务拍摄来说是不是一种调剂?
高尚：有一点，同时也是抒发自己。



蜂鸟网：我发现你的作品里有彩色的也有黑白的为何你没有刻意去统一它们?
高尚：没有，我真的是随着我自己的想法和情感来，这是没法控制的。我是典型的双子座，AB型血，所以特别分裂。
蜂鸟网：你觉得以后你的拍摄会往哪边走?会继续拍芭蕾还是把你的故事扩展到其他什么地方?
高尚：这种东西我会一直拍下去，只要有机会，无非就是时期不同经历不同风格会变，可能会变来变去，甚至有反复往回走，都很正常没有什么。这东西就是没有定性，又不是考试，没有对错。
蜂鸟网：好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