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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舞蹈人类学的理论和方法

【内容提要】西方舞蹈人类学形成于20世纪60年代,其形成标志是人类学的理论和田野调查方法被应用到了对舞蹈的研究和分析之上,而在此基础上形成的舞蹈理论又丰富了人类学的理论,成为人类学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
【关 键 词】舞蹈人类学/田野调查/西方国家
【作者简介】李永祥,男,1964年生,博士,云南省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 昆明 650034
中图分类号|C912.4
人类学家对于舞蹈的关注和研究由来已久,但西方对舞蹈艺术进行系统的人类学研究始于20世纪60年代。美国舞蹈民族学家克阿拉思(Kurath)、阿纳(Hanna)、克普勒(Kaeppler)和里德(Reed)等人在这方面有杰出的贡献。

一、西方舞蹈人类学的发展历程
19世纪90年代,人类学家开始在《美国人类学家》杂志上发表舞蹈方面的专题研究论文,起初的文章主要关注美国印第安人的舞蹈,如熊舞、太阳舞、蛇舞、萨满舞、巫术舞等等,研究内容包括跳舞的时间、地点、舞蹈过程、舞蹈者的服饰、舞蹈目的、舞蹈与宗教和历史的联系等。①这一时期的特点是,人类学家大多关注对舞蹈的描述,使用的是早期古典主义的人类学研究方法。例如,胡帕(Hupa)就描述了印第安人的舞蹈种类、内容和方法,包括队列、人员、时间、服饰等。
20世纪初,人类学家开始从单纯的舞蹈起源和定义方面的研究转向了对舞蹈进行跨文化的比较研究,博厄斯和他的弟子们在这方面有很大贡献。博厄斯将舞蹈作为文化的组成部分来分析,认为人类对于秩序和韵律有一种基本的需求,并以此来解释艺术存在的普遍规律。 ②原始社会中的舞蹈与群体生活密不可分,现代社会中舞蹈表演者与观众相分离的情况在原始社会中没有出现过。在英国,功能主义的学者们将舞蹈看成是加强共同情感的一种手段,或者是释放社会冲突造成的紧张情绪的一种机会。③马林诺夫斯基指出:“艺术的要求,原是一种基本的需要,从这方面看,可以说人类有机体从本质上说有这种需求,而艺术的基本功能就在于满足这种需求。”④他同时认为:“艺术一方面是直接由于人类在生理上需要一种情感的经验——即声、色、形并合的产物。另一方面它有一种重要的完整化的功能,驱使着人们在收益上推进到完美之境,激励他们以工作的动机。同时,它也是创造价值和标准化的情感经验的有效工具。由于上述种种功能,艺术对于技术、经济、科学、巫术和宗教都有所影响。”⑤此外,舞蹈还有很多的社会和文化功能受到了功能主义者的重视。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格尔茨(Geertz)将舞蹈艺术形式看成是一种地方性知识,认为土著们谈论艺术就像谈论其他动人的故事一样。他们谈及这些东西的功用,谁拥有它,什么时候表演它,谁表演它、制造它等;关注可以用来交换什么、叫什么名称、是怎么缘起的等等。他们看上去并不像是在谈论艺术,而像是谈论日常生活、神话、贸易或其他事物。⑥因此,格尔茨主张在解释文化的意义时必须与当代社会相联系。⑦
舞蹈人类学真正成为人类学的一个分支学科始于20世纪60年代。1960年,美国人类学家克阿拉思在《当代人类学》杂志上发表了《舞蹈民族学概论》一文,从总体上考察舞蹈人类学的理论和方法论问题,而不是具体地描述某一种舞蹈的内容、形式和结构。她对于舞蹈民族学的学科内容、研究范围、研究方论和田野调查方法作了深入的研究,认为舞蹈的研究方法包括以下几个方面:(1)田野调查,进行描述、观察和记录;(2)实验室研究,辨认结构和风格;(3)在土著人的帮助下进行风格的解释;(4)舞蹈的图形表示;(5)基本的动作、主题和舞式步伐的分析;(6)对舞蹈的形态、结构、步伐、音乐和歌词的综合;(7)结论、理论和比较。⑧尽管她的方法论比较简单,但还是体现了民族学的舞蹈研究方法。她将舞蹈分为民间舞、族群舞、民族舞、戏剧舞、商业舞、芭蕾舞、宫廷舞和艺术舞。克阿拉思的思考是基于对美国印第安人舞蹈和欧洲舞蹈的深入研究之上。由于其在理论和方法上的结合,使舞蹈人类学被纳入了人类学的研究范畴,成为人类学的一个分支学科,克阿拉思也因此成为舞蹈人类学的创建者。
自20世纪80年代之后,对舞蹈和旋律的研究被放入更大的理论框架之内,并融入了诸如符号学、女性主义、后结构主义、后现代主义、族群与族群认同、后殖民主义、国家等理论,舞蹈人类学家还对舞蹈和旋律进行了系统的民族志调查。⑨这一时期舞蹈人类学的重要贡献之一是舞蹈政治学,就是通过舞蹈来表达权利和抗议,在族群性、阶级和性别的领域内尤为突出。毫无疑问,舞蹈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一个社会的结构和文化,舞蹈者可以通过舞蹈和相关的活动来表达一个民族的思想、政治愿望和群体认同。换言之,舞蹈者的思想表达与其所表演的舞蹈是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
纵观西方舞蹈人类学的发展历程,我们可以发现,西方舞蹈人类学的研究可谓丰富多彩:学者们从功能主义、结构主义、现象逻辑学、舞蹈比较学、交际工具等多角度进行研究。阿纳认为,人类学的4个领域都与舞蹈研究有关。例如,从文化人类学或者民族学的角度研究舞蹈可以找到很多的成功范例。文化人类学主要探讨舞蹈与人类社会的生活和结构特点之间的关系,以此构建和解释舞蹈模式的存在形式。文化人类学将舞蹈当作一种交际系统,一种特殊的时空本质的符号和意义系统,对舞蹈模式进行分析的目的是探索行为模式。体质人类学分析人类舞蹈现象与其他相似的动物模式之间的关系,用精神生物学的基础理论、机械唯物主义和进化论的观点和方法来探索人类身体动作和动物属性之间的关系。考古学对于舞蹈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史前考古上,探索的是原始舞蹈的形态和存在形式。而语言学则将舞蹈看成是一种肢体语言,研究舞蹈的动作语言及其所表达的象征意义。⑩


二、西方舞蹈人类学流派
1.博厄斯主义学派
如同上面所指出的一样,博厄斯相信人类对于秩序和韵律有一种基本的需求,认为舞蹈是人类社会中普遍存在的现象。由于人类身体移动能力的局限性和人类群体成员上的有限性,相似的舞蹈模式在世界各地都有发现,因此,每一种文化都有自己独特的舞蹈形式、价值和存在理由。(11)除了博厄斯以外,他的女儿弗兰齐斯卡(Franziska)将舞蹈研究者和人类学研究者集中在一起进行系列讲座和出版书籍,使舞蹈和人类学的关系更为密切,她因此也成为舞蹈人类学的先驱者之一。

2.欧洲舞蹈民族学派
欧洲和美国的舞蹈人类学有很大区别。欧洲的学者通常倾向于研究自己文化范围内的舞蹈,而美国学者则研究异文化舞蹈。美国的舞蹈研究者主要是人类学家,因此,他们自然应用人类学的理论和方法来研究舞蹈的过程,关注“舞者社会”,而很少分析舞蹈的内部结构和表演方式。相反,欧洲的舞蹈研究者主要来自于音乐和舞蹈的领域,他们认为需要发展一种纯粹的舞蹈表演的理论和方法,来探索舞蹈的结构和表演方式。他们认为舞蹈研究应该关注的内容包括:(1)舞蹈文本中出现的历史和政治含义;(2)文化背景下的舞蹈地点和活力;(3)民族舞蹈学的认识论根源和与科学的相互依存;(4)舞蹈研究者建立的制度框架和与学者有关的教育背景。(12)很明显,这种理论源于18~19世纪的欧洲文化政治,是民俗学在舞蹈领域里实践的结果。
克阿拉思是美国舞蹈民族学的创始人之一,也是欧洲舞蹈民俗学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克阿拉思不是人类学家出身,而是一个舞蹈家和艺术史学家。作为一个经验主义的先驱者,她非常重视对舞蹈进行详细的描述,包括服饰、乐器、姿势和步伐,并作相关的意义分析和比较。(13)她将舞蹈民族学定义为对民族舞蹈的文化意义、宗教功能和社会空间进行科学的研究,(14)认为舞蹈民族学的研究应该集中在三个方面:(1)分析舞蹈的构成形式,即研究者必须观察舞蹈的模式,以分析其结构,包括动作的核心部分、时空和构成模式;(2)分析舞蹈表演与社会模式的关系,舞蹈与社会的关系包括个人与个人、活动与社会组织、舞蹈与经济、舞蹈与超自然世界之间的关系等;(3)舞蹈过程的比较研究,包括区域性舞蹈研究、舞蹈是否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或者是否影响其他地区的舞蹈、舞蹈文化的变迁等。(15)很明显,她的舞蹈研究源于民俗学和比较音乐学,是欧洲传统的代表。

3.语义舞蹈学派
该学派认为舞蹈是一种交际行为或身体语言系统,代表人物为威廉斯(Williams)、克普勒(Kaeppler)等人。他们吸收了乔姆斯基(Chomsky)和索绪尔(Saussure)的语义学理论和方法,探讨身体语言和结构的语义学意义,分析人类身体语言。威廉斯采用索绪尔的人类身体移动的思想,将人类的舞蹈动作和语言符号联系在一起。他认为舞蹈是一种语义学的符号,而非一种行为科学,是语义的人类学表达形式,探索的是舞蹈的深层结构、形式和功能。(16)这一学派的理论与结构主义有着密切的联系。在他们看来,舞蹈是一种文化形式,是人类在时空中用身体创造出来的一种文化形式,不仅具有短暂的和结构性的内容,还有社会关系和美学系统的主题,这正是人类学需要考察的对象。(17)

4.舞蹈交际理论
它也被称为舞蹈精神生物学派,代表人物是阿纳(Hanna)。她集中研究交际和情感,研究人类舞蹈与动物“舞蹈”之间的区别。她认为,非人类舞蹈也能够产生交际和情感,人类能够自发地创造抽象概念,在不同的时空中进行生产和移动,并精确地选择旋律。她将此种理论称为舞蹈的交际理论,认为舞蹈表演是一种多种感觉器官的现象,一种重要的视角和激情,一种身体符号的生物学回馈,一种表达技能和区别能力的相互作用的结果。(18)

5.舞蹈的族群象征主义学派
族群的概念在人类学家那里是被假定的血缘关系和亲属制度。(19)对于很多民族来说,跳舞本身标志着族群意义和政治愿望的表达,特别是在一个多元文化的社会里传递着不同的信息。(20)与舞蹈相似,音乐也是强有力的身份标志。很多边缘群体使用音乐是为了自我认同——把整个群体集合到一起,很多情况下是针对一种强势文化的冲击而提出他们自己的文化形式,或者是为了表达社会和政治评论的需要。(21)舞蹈人类学中对于族群关系和民族认同的讨论,也是后现代思想在舞蹈研究中的延伸。

6.舞蹈政治学
很多人类学家认为舞蹈表演可以表达政治意义,如争取权利、反抗和表达政治愿望。(22)这一理论包括了广泛的内容和领域,如女性主义、后结构主义、后现代主义、后殖民主义、国家、全球化等。在当今多元文化的社会条件下,舞蹈延伸到了社会的各个方面,它不是单纯地娱乐或者艺术表达,而是包括多个方面的内容和象征意义。艺术中隐藏着文化的、社会的、经济的和政治的问题,它能够强烈地表达个体和群体的价值、信仰和族群认同。(23)

三、田野调查与“撰写”舞蹈文化
自从马林诺夫斯基、博厄斯等人开创了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方法之后,实地调查法一直影响至今,其技术和方法成为人类学的必修课。经典的人类学田野调查方法是到田野中去参与和观察。如同人类学的其他分支一样,舞蹈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方法应该是参与观察法。但人类学田野工作中的参与观察法(participant observation)和发展研究中的参与式方法(participatory methodology)有区别又有联系:前者是指调查者参与到当地人的活动中去观察当地的社会和文化,而后者则是指当地人参与到调查者设计的活动中来。两者虽然都强调参与,但主客体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
“写文化”这一术语带有很浓厚的后现代色彩。克利福德等人认为,民族志有诗学、文学和政治学的意义,以往那种“做好田野笔记,精确绘制地图,‘详细描写’结果”的民族志写作方式在“意识形态中已经溃败”,民族志向更为宽广的写作实践开放,是“关于文化、相对于文化以及在文化之间的写作”。(24)其实,写文化除了对调查对象进行相关的描述外,还要说明田野中的观察是在什么条件下进行的,信息是怎样被收集的。(25)因此,科学的人类学也是一种“艺术”,民族志具有文学品质。(26)
在经典的西方人类学那里,人类学家都是以研究“他者”的文化而著称。早期代表“他者”发言和自身反省的功能主义人类学家由于带有殖民主义色彩和学科研究的双重角色而受到了严厉的批判。但是,少数民族研究者(或者本土人类学家)和观察对象之间是否属于一种“他者”呢?罗伯特·尤林曾指出:“我们通过民族志作者了解其他土著文化,民族志作者充当被调查者的发言人,他们是自我任命的,其权威性通常不会受到怀疑。”(27)因此,少数民族人类学家在某种情况下也充当着这样的“发言人”。事实上,少数民族成员在调查和撰写田野笔记时在很多方面都占有优势,特别是当涉及到所谓“深描”的时候。

四、结语
舞蹈人类学分为欧洲传统的舞蹈民族学派和美国传统的舞蹈人类学派:前者由舞蹈艺术家构建,理论体系源于民族音乐学;后者由人类学家构建,理论体系源于文化人类学。舞蹈艺术家和人类学家对舞蹈有着不同的理解:艺术家更关注舞蹈的内部结构、审美和文化象征意义,而人类学家更关注舞蹈与人类文化、行为和政治经济的关系。
舞蹈艺术作为一种文化形式,(28)与其他文化现象是密不可分的,其功能也是相似的。因此,舞蹈人类学研究除了对舞蹈艺术的结构和审美进行分析外,还要探索舞蹈结构的社会和文化象征意义、认同感和舞蹈的政治愿望表达,即民族认同心理和政治经济的象征意义是怎样通过舞蹈这种特定的文化表现形式表达出来的。

注释:
①Charles E. Woodruff, Dances of the Hupa Indians, American Anthropologist, 5(1), 1892, pp. 53~62; Gilbert Thompson, An Indian Dance at Jemez, New Mexico, American Anthropologist, 2(4), 1889, pp. 351~356; Frank Russell, An Apache Medicine Dance, American Anthropologist, 11(12), 1898, pp. 367~372; Verner Z. Reed, The Ute Bear Dance, American Anthropologist, 9(7), 1896, pp. 237~244.
②Adrienne L. Kaeppler, Dance in Anthropological Perspective, Annual Review of Anthropology, 7, 1978, pp. 31~49.
③[英]拉德克利夫-布朗:《安达曼岛人》,梁粤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125页。
④[英]马林诺夫斯基:《文化论》,费孝通译,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86页。
⑤同上,第88页。
⑥[美]克利福德·格尔兹:《地方性知识》,王海龙、张家瑄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年,第125页。
⑦[美]克利福德·格尔兹:《文化的解释》,纳日壁力戈等译、王铭铭校,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34页。
⑧Gertrude Prokosch Kurath, Panorama of Dance Ethnology, Current Anthropology, 1(3), 1960, pp. 233~254.
⑨Susan A. Reed, The Politics and Poetics of Dance, Annual Review of Anthropology, 27, 1998, pp. 503~532.
⑩Judith Lynne Hanna, Movements Toward Understanding Humans Through the Anthropological Study of Dance, Current Anthropology, 20(2), 1979, pp. 313~339.
(11)转引自Adrienne L. Kaeppler, 1978。
(12)Anca Giurchescu and Lisbet Torp, Theory and Methods in Dance Research: An European Approach to the Holistic Study of Dance, Yearbook for Traditional Music, 23, 1991, pp. 1~10.
(13)Adrienne L. Kaeppler, American Approaches to the Study of Dance, Yearbook for Traditional Music, 23, 1991, pp. 11~12.
(14)Gertrude P. Kurath, 1960.
(15)Gertrude P. Kurath, Choreology and Anthropology, American Anthropologist, New Series, 58(1), 1956, pp. 177~179.
(16)Susan A. Reed, 1998.
(17)Adrienne L. Kaeppler, 1978.
(18)Judith Lynne Hanna, 1979.
(19)Charles F. Keyes, The Dialectics of Ethnic Change, in Charles F. Keyes(ed.), Ethnic Change, Seattle: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 1981, pp. 3~30; Stevan Harrell, Introduction, in Melissa J. Brown(ed.), Negotiating Ethnicities in China and Taiwan,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6, pp. 1~18; Thomas Hylland Eriksen, Ethnicity and Nationalism: Anthropological Perspectives, London and Chicago: Pluto Press, 1993.
(20)Judith Lynne Hanna, Issues in Supporting School Diversity: Academics, Social Relations, and the Arts, Anthropology Education Quarterly, 25(1), 1994, pp. 66~85.
(21)[美]威廉·A.哈维兰:《文化人类学》,瞿铁鹏、张钰译,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年,第437页。
(22)Susan A. Reed, 1998.
(23)Judith Lynne Hanna, 1994.
(24)[美]詹姆斯·克利福德:《导言:部分的真理》,载詹姆斯·克利福德、乔治·马库斯编:《写文化:民族志的诗学与政治学》,高丙中、吴晓黎、李霞等译,商务印书馆,2006年,第29~55页。
(25)[英]马凌诺斯基(即马林诺夫斯基):《西太平洋的航海者》,梁永佳、李绍明译,华夏出版社,2002年,第11页。
(26)[美]詹姆斯·克利福德,2006年。
(27)[美]罗伯特·C.尤林:《理解文化:从人类学和社会理论视角》,何国强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26页。
(28)Adrienne L. Kaeppler, 1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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