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舞蹈高等教育的差异

离开北京已十年有余，不久前，利用假期之便，到北京、上海、辽宁、四川和深圳等地采风，有幸又见到了舞蹈界的老朋友、我的老师和同学，在享受着久别重逢的兴奋之余，我们也畅谈着中国舞蹈界的发展状况。从闲谈中了解到：中国大部分地区的舞蹈专业已由十五年前的中等教育晋升为高等教育，这是事业发展的必然趋势。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应该为舞蹈高等教育所应具备的结构和内容做番仔细的研究、建设和安排，使舞蹈高等教育名符其实、掷地有声。为此，我把在华盛顿大学读研究生期间学习舞蹈高等教育(Dance High Education)课程时的学习感受分享给舞蹈界的同行们。

一、广博的知识结构――舞蹈高等教育的横向发展

在美国，从小习舞的事很普遍，但人们像普通中小学生一样按部就班地上大学、工作、生活，他们不会因学习舞蹈而对其学习文化知识产生影响，相反因为他们具备一技之长，进而成为一些名牌院校优先录取的对象。美国国家剧院、纽约芭蕾舞团等不少顶尖剧团的主要演员都是这样学出来的。在他们中间很多人还拥有美国名牌大学的其他专业的毕业证书。所以，即使这些演员在结束他们的舞蹈生涯时，也可以根据自己的专长去选择另一职业，如建筑工程师、律师甚至是医生等等。

在中国，中等舞蹈学校的学生需要封闭式地住进学校规定的宿舍，为的是集中精力学习舞蹈。从这个时期开始，他们的生活和视野即开始脱离外面的世界。每天学习文化课的时间是25％到30％，演出、比赛需加强排练时，文化课甚至暂停。这些学生六年毕业后，几乎都能成为专业演员，但是社会却不需要这么多舞蹈演员。因为有太多的官办、民办甚至是团办舞蹈学校的优秀毕业生，却没有那么多的团体可以接受。幸运者进入国家级重要舞团，平庸者等到六年的学习结束之时便前程渺茫，而不幸者则自始至终只能是客串歌舞厅、酒吧。随着剧团激烈的竞争，许多中专优秀学生选择留在学校继续读本科或读研，然而，他们的文化课程在中专阶段欠账太多，又怎能去面对大学甚至是研究生的学业要求?那么只有学院去低就这些学生了。这就是现在中国舞蹈大专院校学科建设中的弊端。

在美国，大学舞蹈系的学生四年要修够一百八十个学分，这些学分当中，舞蹈专业课占七十学分，如：芭蕾、现代舞、编导、艺术管理、舞蹈史以及教学法等等；其他必修课程还包括解剖学、美学、哲学、剪辑等课程。其他学科可以自选(甚至可以选二到三个不同的专业同时攻读)。当他们上这些课程时，并不是和专业学习舞蹈的人在一起。教授是一视同仁的，不会考虑你是否舞跳得好一点，文化程度就可以差一点。

上世纪八十年代北京舞蹈学院的大学课程我是读过的，当时因为大学部刚成立不久，师资等均无法走上正轨，一切都在试着向前走。我们当时的课程仍是以专业课为主，文化课少得可怜。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全国各地的舞蹈学院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北京舞蹈学院已陆续聘用了一批具有高等学历(包括硕士、博士)的人来校任教，以加强文化学科的建设，但许多地方院校仍停留在“技术挂帅”的观念里。随着中国经济和社会体制的急速发展与变化，舞蹈专业人才的能力、素养和知识结构，与社会需求之间产生的距离和矛盾愈加突出，只有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从根本上改变学生知识结构单一的问题，才能使中国舞蹈高等教育走上健康发展之路。

二、精、尖、全的专业知识――舞蹈高等教育的纵向发展

舞蹈高等教育不仅要注重知识的横向发展，也要重视专业知识的纵向和全面发展。然而，近几年来，由于中国舞蹈比赛规则等要求尚不够科学，目的性还不明确，致使有些人的教育目标模糊，对舞蹈的审美与价值判断发生严重偏移，重“技”轻“艺”，甚至某些最优秀的演员也未能避免。几年前，我的一位好友从大陆邀请一位在全国舞蹈大赛中获金奖的女演员来美演出。排练时，他惊异地发现这位获奖演员连一些简单的动作都完成不了，最拿手的就是“漂亮”的高抬腿。最后，他不得不修改舞蹈段落，并备感无奈地同意她在舞蹈中反复使用其标志性的高抬腿――而且还只能是右腿!导致这一切的直接原因就是不科学的舞蹈比赛。为了在比赛中获奖，学习期间老师只反复训练她能达到参赛要求的高难动作，大量课程中的常规性内容根本没有学过。试问，这样的学校和老师是否尽到了教育者的职责?他们的文化与审美判断力是否达刭教育者应有的水准?

在美国，由于学生的观念是“我付费学习，我有权利要求得到最好的教育”。所以学生从小就养成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对任何事都敢于发表自己的见解。此外，美国的教育职业竞争相当激烈，作为大学教师，每学年都要接受学生们的评分，以此作为学校是否继续聘用该教师的一项依据。有这两方面的因素，再加上学校与学校之间的竞争，迫使教育机构必须完善教育体制和课程安排。另外，美国各舞团在聘请编导排新作品时，通常不会因为演员的职位来决定剧目的主次角色，而是演员们经过同一舞段的竞选来定角色。其意义不仅是人人有机会晋升，同时也促使演员要具备全面的舞蹈技能和知识，否则真是“舞”到用时方恨少了。

三、民主性的教育

现代社会民主教育的观念早已普及。民主教育的观念不应仅仅针对大学生而言，它也体现在中、小学生甚至幼儿园的教育上。号称美国民主教育之父的约翰杜威，就十分主张对小学生进行独立、自主和创造性的培养。

但在国内，艺术界确实还有教师的“家长制”、“一言堂”现象存在。有些教师甚至在教室里仍然是出口成“脏”、抬手便打的粗暴简单的旧方式。我深知教师的尊严何等重要，教师的苦口婆心也出于一片期望。但人们是否意识到这种尊严和苦口婆心在某些时候是建立在扼杀学生的自尊、摧毁学生的独立精神之上的，并且会在师生之间筑起一道彼此难以沟通的高墙。这里没有了思考的空间，失去了创造力的开掘，长期的被动式生存，泯灭了人类天性中的挑战精神。试想一个没有独立思考和判断能力，没有自我创造精神的人，如何在走出校门时去迎接这个既复杂又需要人们去开发的社会?杜威曾形容“学校如同一个小社会”，学校的成功，也就是社会的成功。优秀人才的培养是教育事业最高的目标，它要求教育者具有先进的教育理念和思想。有了讲民主重启发的教育方法，有了先进的舞蹈教育，中国的舞蹈事业一定会得到更快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