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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上海国际艺术节 以艺术之名突破语言与国度的障碍

(图为:在《声希》中,舞者们身着红色长裙,脸色苍白,头上戴着远超过比例高高立起的头饰,令人想起“云鬓高耸“这个词)

(文/王俊逸 董佳慧 编辑/程晓筠)
与往年相比,今年的第 16 届上海国际艺术节的节目中,舞蹈剧目更为丰富。不论是蜚声国际的华人舞蹈家沈伟的突破之作还是意大利芭蕾男神罗伯托·伯雷与谭元元的合作,都是能令观众兴奋的难得一见的演出。

翻看今年国际艺术节的手册,每隔几页,都会看到一个舞蹈类的节目。的确,舞蹈和音乐是每年的重头戏。今年也不例外。仅仅是以舞团名义来表演的国外芭蕾舞团就有不少,既有欧洲的老牌舞团,也有亚洲的舞团。比较令人感到高兴的是,相比去年,今年的舞蹈剧目更丰富了,并且兼顾了传统与现代。在传统的芭蕾剧目中,除了《吉赛尔》、《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样的经典剧目外,还有意大利芭蕾男神罗伯托·伯雷与中国舞蹈家谭元元的合作,中西的碰撞想必能擦出新的火花;现代舞领域,沈伟的《声希》+《春之祭》将首度来到上海演出。从此次参演剧目的数量就能看出,舞蹈作为突破语言与国度障碍的艺术形式,对观众有很大的吸引力。

《声希》+《春之祭》:运用身体创造只属于自己的语言1995 年,拿到爱文·尼可拉斯-路易斯舞团的全额奖学金,离开广东现代舞团赴美的沈伟并不知道自己会成为全世界知名的舞蹈家,在纽约拥有自己的舞团,甚至被《华盛顿时报》的评论称赞为“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艺术家”。2000 年,应广东现代舞团的邀约创作《声希》的时候,沈伟已经在美国待了五年。他的生活非常单纯,每天只是跳舞、画画、去博物馆,纽约这座城市不断给他带来新鲜事物——当然,一切都与艺术有关。他对自己一直没有“成功”、“成名”的期许,“我觉得自己每天只要帮人家跳跳舞就已经很开心了。”
《声希》的英文名是 folding,当我询问沈伟是先有中文名还是先有英文名时,沈伟回忆了一下,告诉我“应该是先有英文名”,因为创立这支舞蹈的最初灵感是想要表现人体种种“折叠”的状态。而中文名《声希》则取自《道德经》那句“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似乎是对舞蹈中所蕴含的中国传统概念的概括。在这部作品中,舞者们身着红色长裙,脸色苍白,头上戴着远超过比例高高立起的头饰——令人想起“云鬓高耸“这个词。舞台则以八大山人所画游鱼为背景,音乐中不时出现僧侣的吟唱。
“这部作品在视觉上存在很多东方元素,它的内在状态很东方,比较含蓄。”沈伟说,“但同时,又存在强烈的西方文化的表现。演员外在的造型和视觉效果,都带有超现实的感觉。”
同年,沈伟又创作了《天梯》,他延续了自己对东西方审美的探索,将属于东方戏曲的韵律与西方的审美传统结合在一起。他尝试用舞蹈来表现古希腊的审美意识,舞台上两条大阶梯令人很容易联想到古希腊神殿的建筑风格。“怎么才能很干净地将它表现出不同于博物馆(展览)的样子,就看你怎么样运用灯光、色彩,让它变得更抽象。”《天梯》在美国舞蹈节表演后引起哄动,这真正成为他和他的舞团在纽约立足的起点。
同《声希》和《天梯》一样,《春之祭》也是沈伟早期的作品。在《春之祭》中,沈伟大胆地解构了斯特拉文斯基的音乐,将舞者放在如棋盘格一样的舞台上让他们动作,演员的身体时而轻飘飘地移动,时而又表现抵抗地心引力的运动状态。在这里,沈伟认为应该尊重音乐和舞蹈本身的生命力,“不需要强调故事内容”,而音符和动作也“不一定要表现什么内容”。他想要探索的是这样的问题:没有情节,没有与观众的沟通,舞蹈本身是否也有观赏价值?
《春之祭》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在这之后,沈伟又排演了由京剧生发出的舞蹈《二进宫》,他将对戏曲的审美返回到宋、明时代,用极抽象的方式来表现中国戏曲特有的韵味。“没有内容,就是想传达那种味道,那种腔调。”这部实验性极强的舞蹈很不卖座,舞团亏了很多钱。
沈伟每次创作都在探索新的表现方式。“我每次发展新作品都会紧张,感觉会失败。但这是新的东西,是舞蹈里从来没见过的,对艺术家来说,这些都是有意思的东西。”他把自己的创作比作“上楼梯”和“作研究”,前期都是在尝试,逐渐发展出自己的科学体系,“把一种想法变成新的认识和共识,而不是卖弄小聪明,玩些概念。”
作为国际艺术节的演出之一,10 月 25 日和 26 日,沈伟的舞蹈已经演出完毕。这是他第一次在上海演出,所以选择了接受度可能更高的两部早期作品《声希》和《春之祭》。但,他现在的舞蹈已经和早期很不同了,所以为了让观众也能稍微了解他最新的创作观念,在两部大作品之间,沈伟也带来了 2011 年的《集体措施》中的两个选段:《0-12》和《1+1》。
“我早期的画也好,舞蹈也好,都受到了别人的影响。”沈伟说。去了美国以后,他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发现“找到自己的语言很重要”。创立了自己的舞团以后,他就一直在探讨真正属于他自己的表达方式。
去年,他在纽约创作了一个作品,舞者们待在一个个小方格里,每个人都(看似)自由地做一些舞蹈动作,观众们游走其中,近距离地观看每个舞者的表演。这就像一个展览与舞蹈结合的行为艺术。在这个作品中,舞者的动作已经跟《声希》、《春之祭》中完全不同,身体不再呈现出失重感,那种东方式的缓慢律动也不再明显,取而代之的,是看似更随意的律动。
这是他近年所作的尝试,他将自己发展出的这套身体运动系统称为“自然身体发展”的语汇,是自己独特的“语言”体系。这看起来是一件十分宏大的工程,因为他所要实现的这种舞蹈运用身体的方式既不是东方的,又不是西方的,而是在融合东西方的舞蹈传统后,“完全属于我的”,“独特”的身体语言。
沈伟想做的是探讨人体运动的各种可能性。“只要是人的运动方式,就应该去探索。”在这种探索中,他运用了中国传统的身体运动,包括气息的运作、血脉的流动。他要求舞者在运动时放慢呼吸,感受身体,这很像东方禅修或打坐时运作的方法。同时,他又认为可以从科学的方向对身体语言进行发展,比如从重量、惯性、平衡……甚至可以从人体结构本身来探索这些因素对身体运动的影响。
在沈伟看来,舞蹈有舞蹈本身的表达方式。“舞蹈不能取代文学所能表达的东西,但舞蹈也不要强加故事情节,不要变成文学的一种表现形式。我喜欢文字,但我不喜欢音乐、舞蹈变成文字,音乐和舞蹈有本身存在的价值。”沈伟所作的这些作品,其实一直都从他自身的角度在探索身体语言所能表达的边界。
这或许真的是天赋。早在去美国之前,沈伟编导的作品就呈现出非常强烈的对身体语言的敏锐感知。他曾经的老师,广东现代舞团的创始人和团长杨美琦事隔二十年,还记得沈伟有一支排练了但从未公演过的双人舞《五色关系》。在这部比《声希》更早期的作品中,沈伟同样是放弃了情节,完全用两个演员的身体关系来表现男女间的或疏离,或亲密的种种关系。

沈伟把自己的创作比作“上楼梯”和“作研究”,前期都是在尝试,逐渐发展出自己的科学体系

《罗伯托·伯雷与他的芭坛星友们》:发现芭蕾的另一重表现力舒缓的音乐响起,舞者罗伯托·伯雷身穿牛仔裤和马甲出现在舞台上,身后是十几个他的人像投影,有些跟他的动作一致,另一些则有细微的差别。舞台灯光阴暗,就像暴风雨来临前阴云密布的天空,背景最高处,耀眼的银色光芒占据了最中心的位置,就像一颗正在接近的星辰。在罗伯托的舞蹈中,光影制造出烟火般的特效,随着他的手势舞动。在同一个舞蹈的另一幕中,他又换上中世纪风格的白衬衫,与自己被缩小的投影对决。
这是 10 月 21 日在上海大剧院演出的《罗伯托·伯雷与他的芭坛星友们》中的最后一出舞蹈,名为《原型》(Protype)。整场舞蹈全部由男舞者罗伯托·伯雷一个完成,与他互动的不再是女性舞者,而是他自己的影子和光影。“这出芭蕾表达了很现代的内容,我们融合了很多技术。我很喜欢古典芭蕾,但我们也想看看芭蕾能做哪些现代的尝试,可能更接近年轻的观众。”
回头再看节目单,多少也能看出点特别之处。比起其他几出舞蹈,这个单人舞蹈的介绍上多了“概念和舞美”、“原创音乐”、“视觉效果和视频编辑”这三处内容,这些都很少能在芭蕾表演介绍上看到。在将这出原创舞蹈带到上海之前,伯雷已经在伦敦和纽约等城市表演过不下十五次,“观众的反映很好。”
罗伯托·伯雷出生于意大利的萨莱·蒙费拉。他 7 岁时开始学习芭蕾,很小就离开家乡到米兰的拉-斯卡拉芭蕾舞学校学习。比起日复一日的训练,思乡是年幼的伯雷更无法适应的东西。后来,Rudolf Nureyev发现了他在舞蹈上的才华,推荐他出演了《威尼斯之死》。1996 年,19 岁的伯雷从学校毕业后,加入斯卡拉大剧院,成为团里的明星演员。
2000 年,伯雷受邀在白金汉宫表演《胡桃夹子》的选段。那是一个与普通的剧院完全不同的舞台,这给他带来很大的挑战。2006 年,他出现在都灵冬奥会的开幕式上,表演了 Enzo Cosimi 为他编排的独舞。这两次大型的表演就好像是他职业生涯的两端,一端是优美的古典传统芭蕾,另一端是对芭蕾现代表现性的开拓。
这次伯雷所带来的芭蕾舞蹈中,除了《天鹅湖》、《堂吉诃德》、《仙女》这样的经典芭蕾选段外,还有《宛如呼吸》、《资产阶级》、《原型》这样属于现代编舞家的作品。近年来,在上海演出的芭蕾剧目非常多,不过,芭蕾除了古典式的优美以外,表现力何在呢?类似这种多样化的演出舞码,可以让上海的观众看到芭蕾的另一重表现力。
除了《原型》以外,《资产阶级》也是一出很有意思的现代芭蕾。这是编舞家本·范·考文伯为了批评资产阶级矫揉造作所创作的舞蹈,整场演出中,这出舞蹈可说是全场最欢乐、最具特色的一段。舞者丁奴·谭马兹拉卡奴打扮成资产阶级白衬衫黑领带的慵懒形象,正当伸展双肢又突然收回垂落,摇头晃脑。从这些动作中,已经完全无法看出古典芭蕾的意趣,这纯粹是现代舞试图表达的内涵。
虽然以现代芭蕾作为压轴,但伯雷却保险地选择了最为大众所熟悉的古典芭蕾《天鹅湖》选段作为开场舞蹈。在《天鹅湖》中,与伯雷搭档的是日本舞蹈家中村祥子,她扮演的是个性更强烈的黑天鹅——从裙子颜色就能看出。当王子和天鹅轮流表演单腿回旋时,观众们的鼓掌声非常热烈——经典总归是有市场的。在另一出传统芭蕾的经典剧目《罗密欧与朱丽叶》选段中,扮演朱丽叶的是旧金山芭蕾舞团的首席舞者谭元元。当伯雷想要找一个女搭挡来跳这出选段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谭元元。
当观众还沉醉在《卡西米尔》亮丽的明黄色调中时,舞台中央已经逐渐转变为海水般湛蓝。谭元元饰演的朱丽叶在舞台右侧出现,她身着一袭白裙,舞姿跳跃轻盈,将少女的懵懂演绎得恰到好处。罗伯托·伯雷的动作虽简单却有力,用他王子般的高大外形和内敛深重的舞蹈方式表现了罗密欧的满腔心意。情到浓时的双人舞令人印象深刻:舞台变换为流动的蓝色,音乐也随之达到高潮。朱丽叶的白裙飞扬着,两人舞蹈的情绪越来越浓烈,最后落为轻轻一吻,回到原位,整个篇章一气呵成。
两人排练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天,合作却充满默契。谭元元认为两人之间的确产生了火花,“我们并没有刻意去寻找那种感觉,它自然而然就发生了。”古典芭蕾的舞码都非常程式化,两人都是成名多年的舞者,合作这样的经典舞目自然不会有问题。不过,想要挖掘更多的表现力,或许需要更长时间的排练和磨合。谭元元与朱丽叶这个角色或许有些特殊的缘分。当她看到乌兰诺娃跳的一次朱丽叶时,被深深触动,“她那时已经快 60 岁了,还是将朱丽叶那种少女的心情表现得活灵活现。”从前辈身上,她看到了身为一个女性芭蕾舞者,她可以将自己的艺术生命大尺度地延伸。

谭元元和罗伯托·伯雷的排练时间只有短短一天,合作却充满默契,谭元元认为两人之间的确产生了火花

在谭元元二十出头时,曾说过“三十五岁就退休”这样的话。那时,她觉得自己已经会跳所有的舞码,到了 35 岁,体力下降,是应该作为一个舞者退休的时候了。后来,她发现自己可以在舞蹈的世界追求更高的艺术,而这种追求是没有止境的。“随着年纪的增长,一方面,你对艺术的理解越来越深入,但另一方面,你的体力的确是在下降。”
伯雷和谭元元在芭蕾的世界中都不算年轻演员,两人都已经超过三十岁。但高强度的训练仍然是每天的必需课。伯雷每天的训练时间在 7 个小时左右,他说自己几乎没有“自由的时间”。而谭元元每天也至少训练四个小时,空余时间就待在家看书看电影,“不会想要到户外,已经很累了,只想休息。”
古典芭蕾表达了不会随时间而褪色的纯净的美:运动、线条、音乐。但这种美丽同时又是残酷的,训练非常严苛,行业内的更新换代也非常快速,舞团的艺术总监总是在发掘新的明星去取代老的明星。每个顶尖的芭蕾舞者都背负着传统的压力,同时也面临残酷而快速的新陈代谢,但他们也在做各自的尝试去发展芭蕾不同的表现力,去延续芭蕾在现代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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