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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薇·纪莲:她让当代舞蹈泛起优雅的灵光

《再见》剧照
卿青
在一个女神泛滥的年代称她为女神似乎都有些冒犯。然而,她的确是全世界舞蹈观众心目中的舞蹈女神。活着的舞蹈家中,只有她可以担得起这个称号。希薇·纪莲(Sylvie Guillem), 一个当年法国政府将她去英国皇家芭蕾舞团跳舞称为“法国损失”的舞蹈家,在50岁的职业高龄上完美谢幕。国家大剧院作为她最后世界巡演的站点之一,在上周记录了这一珍贵的历史瞬间。
意大利当代哲学家吉奥乔·阿甘本曾经提出过一个“姿态”理论:“如果舞蹈是一种姿态,它不过就是肉体运动作为一种媒介而对该媒介特点的持续性展示。” 这句话貌似武断,因为它悬置了舞种间的差别甚至作品的意义,直指身体动作这个媒介本身。他接下来还有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姿态就是对媒介性的展示:是一个使媒介作为手段被看见的过程。这个被看见的媒介使得人在媒介中的存在得以产生,从而为人类开启了一种伦理上的维度。”我们可以借他这句哲学话语的提示,从身体动作的角度来狠狠挖掘一下女神的魅力。
女神的传奇,首先得从她的身体本身说起:高挑的个子,细长的四肢,还有绷起来无与伦比的漂亮脚背——这些都是出色芭蕾舞演员必备的神器,是上天的赐予。此外,还有身体的能力:需要常年刻苦训练获得的对身体强大的控制力,身体的爆发力和激情。她的旋转、弹跳、平衡能力,她极度的身体延伸力和穿透力,她全身每一个部位似乎都能说话的能力等等。这样一个身体,其灵活性,其敏锐度,还有那浸没其中举手投足的优雅和灵性,成就了她作为舞蹈女神的条件。希薇在舞台上让观众看见了这种身体:她一踢腿仿佛就能刺破天穹,她的身体体现了人心底里迸发出的自由酣畅、矫健美好,还有她一动作仿佛就能戳得人心口颤动的魔力。尤其是,50岁女神的身体能力不仅丝毫没有减弱,还增添了经岁月沉淀后更加收放自如的优雅。
女神的传奇,还有第二个。先是19岁就在世界最著名的芭蕾舞团之一,法国歌剧院芭蕾舞团被提升为明星演员。这个年龄到这个位置足以激起所有演员的羡慕嫉妒恨。之后她领衔主演了所有保留古典芭蕾名剧的女主角,并与英国皇家芭蕾舞团、美国芭蕾舞剧院、澳大利亚芭蕾舞团等世界级芭蕾舞团都合作过。她以出色的演技和无与伦比的古典芭蕾功底演绎了这些古典剧目的女性主要角色,将她所塑造的天鹅、吉赛尔等等形象写入了古典芭蕾的演出史册,满足了古典芭蕾观众对这些作品的期待。
女神的更大传奇40岁时还在继续。她在古典芭蕾舞女演员都要退休的年龄,把脚伸进了“当代舞蹈”这个与古典芭蕾面和心不和的领域,而且以绝妙的身姿和超强的技术能力让当代舞编导大腕尽折腰,为其量身定制当代舞蹈作品。这一举,一批让人耳目一新的当代芭蕾作品出现了,而女神居然也无形中推动了英国皇家芭蕾舞团这样的大团当代化的步伐。这些编导里包括根本不会跳芭蕾的、常常光着脚丫子跳舞的当代舞编导,比如这次巡演的开场舞蹈编导阿库·汉姆。现在终于说到这台全是当代作品的告别晚会。
也是,面对希薇这样一个如同一把淬炼完美的宝刀利剑般的舞者身体,哪个编导不想跃跃一试呢?当然,这个带着全部古典芭蕾精粹的舞蹈家也给这些当代的编导们带来新的可能性和挑战。她给即使再粗粝的当代编导作品都打上了优雅的底色,使其泛起闪烁的灵气。这台晚会,也因此为她自己也为所有古典和当代的观众抒写了舞蹈史上很有意义的当代一章。
开场作品是独舞《techne》,据说是编导阿库·汉姆因为希薇的身体能力而想到的希腊语词汇“techne”,是对人类技能知识的赞美。这个作品构思其实很简单。一个在线性时间上完成的蜕变成长主题。舞台中央是一棵挺立的大树,枝桠向上向外伸展。舞台深处是三个音乐家的现场演奏。小提琴拉出的是悠长延绵的时间,手鼓击打的是破土般的动力。希薇的舞蹈则从一种匍匐地沿着灯光投射出的大圆爬行的状态逐渐蹲起,站起,跳起,并逐渐靠近中心那棵最后发光旋转的大树,最终与之融为一体。编舞说起来一般,然而由希薇表演,就没法不让人眼睛一亮。这实在是因为女神的身体太敏捷,太有表现力。所有动作的细节,都似乎被她的身体放大了,所有身体中的紧张、焦虑、寻找、欲望等等蜕变中的挣扎用力,都被她精准地捕捉和强化了。不是所有的舞者身体都具有能力去传达这些东西,希薇的身体干净利落、明白无误地做到并且使得这些细节充分了,丰满了。想想那如同锥子一样的长腿射入天空的那一瞬间,就会让人震颤。那棵树和希薇舞蹈就是“技术”的喻体。
第二个作品是一对男子双人舞。虽然不是希薇本人表演,但在她的传奇职业生涯里,德国编导威廉·福塞斯是重要的推手。希薇最早表演的当代芭蕾作品就是威廉的创作。威廉打破古典芭蕾技巧的整一和谐,拆解重装身体各部位动作之间的关系,让身体呈现出一种复杂精密的机器般的质感却依然不失其精致轻盈,尤其是威廉更注重身体动作所呈现的空间关系,从而打破了人们往往依据时间线索解读作品的惯性。这个双人舞作品就很好地体现了威廉的创作特点。
第三个作品是希薇和一个意大利舞者表演的女子双人舞《这里和以后》,由英国编导拉塞尔·麦力分特创作。这个作品在由灯光所制造的不同舞台空间环境里呈现出几段不同质感的女性舞蹈和具有微妙张力的女性关系。希薇在其中的表现自然更胜一筹,但没有违和感,反而因为她的特质增加了一层微妙的涵义。

最后的作品《再见》是瑞典编舞大师麦兹·艾克为希薇创作的作品。这是一部堪称经典的独舞。一道门框大小的投影幕布将舞台划分成了两个空间,一个希薇独自舞蹈的舞台心理空间和一个投影中众生所在的尘世空间。希薇在由灯光打出的心理空间内所跳出的一个女人的歇斯底里、癫狂神经、焦虑冲突,一个完全没有遮拦的女性内心,都在她将脚踏入投影中的尘世间那一瞬,消失了。她变得平常、正常了。只有投影中她最后的回眸告诉观众,那个舞台心理空间的存在。这个寓意深刻的作品用在巡演剧目中自然也是一种惜别,不禁让人动容。
这台告别演出,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一台女神带来的当代舞蹈作品。回到开头阿甘本的提示,撇开作品的具体意义,女神几十年作为舞者的磨练淬炼,将舞者具有极大控制力也因此具有强大表现力和超乎常人的自由可能的人体呈现在舞台上,将敏锐、精致、细腻、优雅、灵性的人体人性理想极致地体现在舞台上。她以优雅和灵性打通了古典芭蕾和当代舞蹈间的壁垒,使舞蹈既接了地气,又泛着灵光。这是我们在这个舞蹈身体上所看到和向往的,也是希薇·纪莲可以成为全世界舞蹈观众心中舞蹈女神的真正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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