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舞者邰丽华 写进了中国舞蹈艺术的历史

“一位小学老师，在操场上看到一个瘦瘦的女孩，问她愿不愿意跳舞。老师带她去一个教室，一边弹钢琴，一边敲鼓，鼓的振动通过木地板传到女孩的脚底……”
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办公室，邰丽华优雅地舞动双手，回忆起第一次体会到“节奏”的感觉。
女孩不仅成为著名的舞蹈家，还成立了一所学校，把这种内心被点亮的感觉，带给更多残疾孩子。
10年前的春晚上，“千手观音”及邰丽华的名字在掌声中被写进了中国舞蹈艺术的历史。10年后的今天，我们借助手语翻译请她谈谈这次人生转机，以及她的舞蹈、青春与生命。

多看人生的圆满
记者：失去听力，有没有让你自怨自艾？你经历了什么样的蜕变呢？ 邰丽华：其实我的童年是很快乐的。我是两岁因注射链霉素失去听力的，当时年龄还小尚不知失去听力的痛苦，觉得自己跟别人也没什么两样。只有渐渐长大成长懂事后，有一次在幼儿园跟小朋友玩游戏，大家轮流蒙着眼睛相互辨别声音，这个时候我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耳朵有问题，才知道自己跟其他小朋友有不一样的地方。幸运的是，有父母的爱，还有身边很多人对我的帮助，都没有让我感到失去听力就好像失去了一切，在这个世界上有爱的温暖，所以面对失聪仍然对生活充满信心。
近几年，我一直在梳理并思考人生当中的每个阶段，觉得人生如同月亮是有圆有缺有满有空的，这是我不能选择的；但我们可以选择看待人生的角度，多看人生的圆满，然后带着一颗快乐感恩的心，去面对人生的不圆满。
记者：你总是这般从容、优雅，气质是怎么形成的？ 邰丽华：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都会碰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与挫折，其实我觉得“困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它，然后以什么样的心态想办法去解决。另外，性格开朗、心态阳光是最重要的。
记者：你最想跟年轻人分享的人生经验是什么？ 邰丽华：一路走来，最大的感受就是做人要心怀感恩知足常乐。我经常跟我的伙伴们说，人生在世唯有知足和感恩才能使你的生命永远充满激情。在个人成长方面，我觉得除了自身的天赋之外，还应该在自己的领域卧薪尝胆。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一个人一定要懂得回馈社会，知恩图报，善莫大焉。
用舞蹈膜拜生命
记者：舞蹈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们很难想象你开始学舞时的艰难。
邰丽华：当我7岁上第一堂律动课时，老师将木地板上的象脚鼓踏得咚咚地响，一种奇怪而自然的有节奏的振动刹那间传遍我的全身，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对另一个世界新奇的感知，我趴倒在地板上，用整个身体，去感受这种“声音”，当时觉得这样的“声音”，再加上肢体动作就成了舞蹈，后来还看到“红舞鞋”的童话故事，从此，我和舞蹈结下了不解之缘。
记得代表省里参加全国比赛的第一个舞蹈就是《雀之灵》。之前在学校没接受过专业舞蹈的训练，刚开始练习的时候，由于基本功很差很差，我也沮丧过，但是从没想到过放弃，反而把这些化成一种动力，我觉得在跳舞的时候可以找到表达内心世界最美丽的语言。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似乎找到一些感觉，那时，我已坚信自己注定一生要用舞蹈和心中的音乐去膜拜生命。
原版的《雀之灵》大概有3000多个节拍，我花了两三个月的时间把所有的节拍记下来，音乐也几乎天天都要“听”，直到把每个节拍跟音乐的感觉搭上，跳出“不苍白、有灵魂”的舞蹈。练习过程中最大的困难并不是简单地记住动作本身，而是怎么把动作和音乐融为一体。有人说音乐是舞蹈的灵魂，对于一个失去听力的人来说就是失去了灵魂；听不清旋律，内心的感受自然会比较苍白，同时对作品的理解也难以到位，这样表演出来的就有些枯燥，舞蹈也就失去了灵性。因此，对一个失聪舞者来说，流畅而生动地演绎一个舞蹈，何其艰难！
记者：很多观众记住邰丽华三个字，是因为你在2005年春晚上表演的《千手观音》，那一次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邰丽华：那次演出以后，我一直在问自己，舞蹈对于我的生命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似乎回到最初的状态来诠释，当然，此时的思考已经不像以前只是单纯对一个舞蹈的理解，而是对舞蹈丰富的内涵有了更深入的挖掘，我希望自己能够更富于想象地去展开对舞蹈意蕴的探索。后来，我创编了手语舞蹈《生命密码》，它主要讲述当年我对《千手观音》的思考以及对生命的理解：因为善，让生命美丽；因为爱，让生命延续；因为慈悲，让生命宽阔；因为感恩，让生命愉悦。舞蹈是我生命的一种依靠，也展现一种生命的奇迹。

活得更有尊严
记者：你现在有很多职务，是艺术团团长及总监，又是全国政协委员，怎么处理好这些身份之间的关系？ 邰丽华：几年政协委员的参政议政经历，让我对自己身上社会责任有了更清醒的认识与自觉，也更深切地理解残疾人的工作需要党和政府的关注和支持。目前，艺术团的自立自强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迄今我们已经出访了91个国家，在这些国家代表中国残疾人的形象跟各个群体进行文化交流，让全世界更多的人了解我们，了解中国。同时，我们在国内也多次组织下基层活动，帮助全国各地的残疾人开展各项文化交流。
记者：生活中有很多人有这样那样的不幸，你会对那些因各种原因致残的青少年说些什么？ 邰丽华：我是聋人，我不仅能体会到聋人的不便之处，也能体会到其他残障人的心理感受。我觉得从人性的角度来说，每个人都是社会的一分子，都是社会的一员，残疾人也是如此，他们渴望能够克服自身障碍尽早回归主流社会，他们也最需要能够平等地参与社会生活，从中寻找和体现自身的人生价值。目前，国家和政府已经给我们搭建了许多很好的平台，我们要用自己的能力，去努力创造属于自己的生活；我们还要有一个良好的心态，用心灵的完满去弥补身体的残缺，这样才会活得更加幸福，更有尊严。 对于那些年轻的朋友们，我想说，要尽快找到自己的位置，发挥自身的特长，一旦有了目标并为之孜孜以求，你就会觉得整个奋斗的过程风光无限。
记者：你还有个身份是老师，现在艺术团开设了一所附属学校，你对这些孩子有什么期许？ 邰丽华：这些孩子都是从全国各地选拔出来的，他们青春阳光，朝气蓬勃，不仅舞蹈基础好，精神风貌、团队作风、思想品德和文化学习都超乎我们的想象。我希望，他们能够成为有尊严、有品德、有知识、有能力、有艺术修养的残疾人优秀文化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