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星:变性15年舞动世界
- 舞蹈鉴赏
- 2018-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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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对舞蹈家金星来说是很不寻常的一年:变性手术成功做完已经15年,自己的现代舞舞蹈团也成立了整整10个年头。1月21日、22日,国家大剧院的小剧场将迎来首场现代舞演出,而金星和她的团队正是这场演出的主角。
1月15日,在与《青年周末》记者的采访中,金星直爽的个性展现无遗。谈到当下中国现代舞的发展,金星直言不讳地指出问题所在: 中国顶级的舞蹈学院连现代舞系都没有。国家只保护民族舞等传统舞种,养了不少团体,还不出作品。
聊起变性话题,她自称自己是 玻璃鱼 , 特别透明,骨头、肉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还对本报记者说: 其实我不是男人、不是女人,而是人!是上帝跟我开了个玩笑,把一个女人的灵魂放进了一个男子的躯壳。现在的我实现了身心的内外统一,这是对生命的诚实,是让生命获得自由的选择。
关于舞蹈
在欧洲的回头率是200%
衙门口太高,进不去
在中国现代舞艺术上我是一个开拓者,而不是一个收获者,这个是时代决定的。
她的肤色偏黑,留了一头浓密的披肩黑发,喜欢穿绚丽的大衣服,高跟鞋也是她的最爱。说话干脆利落,走起路来虎虎有生气,毫不扭捏作态。她的外形已经是个标准的女性了,但她的表情、手势,包括她说话的神态还是很像一个男人,她从不挤着嗓子用尖细的声音说话。其实,除了改变一个外形之外,她没有刻意去改变她的状态。她最关注的事情依旧是现代舞的发展。 这是金星的朋友对她的形容。
一位曾经采访过金星的男性导演采访回来后对她赞不绝口,大有爱上了她的趋势。导演是个成熟稳健的中年男子,相当有魅力,事业、家庭也都很美满,但和她相处了两天之后,竟然兴起了和金星学现代舞的念头。而她也保证让他半年之内上台,这让人很吃惊。
这些年虽然改变了自己的性别,但金星对舞蹈的艺术追求却丝毫没有改变。1月15日中午,身在上海的金星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电话采访,我们的谈话从她最热爱的舞蹈开始。
在中国现代舞艺术上我是一个开拓者,而不是一个收获者,这个是时代决定的。 金星一上来告诉记者。
1999年,金星舞蹈团成立了,目前全团演员共12人,这是中国第一个独立的、私人运作的民营舞蹈团,不拿政府一分钱,几乎每年出一台作品。
最近五年,金星的舞蹈团每年在欧洲巡演都在50场以上,演出也已经排到了2011年,但在国内的演出,每年却是连10场都很难保证。中国现代舞到今年为止已经发展了21个年头,但至今教学普及依然举步维艰。
我曾经尝试过跟有关部门打交道,但大都拿着官腔,好不容易我花钱租到了演出场随时会被某个活动或者演出给取消掉了。 金星说。
2001年,北京的风太大,金星把家搬到了上海。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看不惯北京演出市场 靠关系、以拿赠票看演出为荣 的 臭毛病 。金星告诉记者: 我在巴黎演出的时候,巴黎市长会亲自买票带着自己太太来看演出,中国有哪个领导自己花钱买票看演出的?
从事文化传播教育的人,文化导向决策者他们都在保护自己的势力,回避现代舞这个新的舞种。国家养了不少团体,不出作品,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中国最大的舞蹈学府 北京舞蹈学院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现代舞蹈系。 金星总是直言不讳地指出现代舞面临的最大困难,她直爽的性格从来不怕得罪别人。
衙门口太高,进不去 ,金星说她没有时间和精力公关领导,她只能专心搞她的创作。
我不是革命者,只是艺术家
为了我的艺术我会付出的,就好比如果我被人强奸了,我没有问题,强奸我的人他有问题,这是我的态度。
金星永远知道自己的魅力所在。在一张流传最广的海报上,她留着不规则的童花头,刘海儿尖尖把一张脸变成了心形,左边脸浓妆,妖媚而浓烈,凤眼边晕着豆蔻,右边脸淡抹,素朴而苍白。身上的衣服也是一半一半的,左边是锦绣的绸缎,右边是硬朗的皮革。她很得意地对本报记者说: 我在欧洲的回头率是200%!
欧洲一位舞蹈评论人曾写道: 正当我们的现代舞不知该如何发展的时候,一个来自东方的舞蹈艺术家给我们指明了方向。啪地站到台上时,就能让观众马上认出这是中国大陆来的舞者。
在1999年金星舞蹈团创办之初,全凭金星到韩国、意大利、比利时等地的大学和舞团教课、上电视做节目、当评委,参加一些乱七八糟的商业性活动,以及到日本、韩国去扮 黑社会老大 拍商业片才得以维持。有时候金星一天的通告就有七八场。她说只要是能挣钱的事她都干。
我不是那种伪艺术家,我不觉得做这些事情会掉价儿。为了我的艺术我会付出的,如果我被人强奸了,我没有问题,强奸我的人他有问题,这是我的态度。 金星说。
金星告诉记者,她在舞蹈团最困难、最缺资金的时候把自己在上海的老洋房卖掉了,现在一家五口都在租房子生活。
现在金星是靠国际演出来养活自己的团队,在正常开销后,每年都会有盈余。她把这些挣的钱全部投入到创办 舞在上海 国际舞蹈节上。
其实全世界任何一个舞蹈节一定是政府和基金会来办的,哪有一个舞蹈家来办的,这个事情应该是文化部门来办,但是它们不做,没有一个真正长期延续的东西,所以我办舞蹈节。 金星说她的舞蹈团现在挣钱不是养舞蹈团演员,而是要养舞蹈企业,她在做着开拓的事情,但她自称自己不是一个革命者,只是个艺术家。
国外的现代舞演出市场这么好,你为什么一直继续在中国发展? 记者问道。
宁当鸡头不当凤尾,13亿人口当中金星是第一个,我干吗不坚持,我干吗到国外当一个少数民族的艺术家,没有必要。这个是我认命的,我是中国的艺术家,中国有自己的现代艺术家。我誓死也要在中国这片土地把中国的现代舞搞起来,我就不信这个劲了。 金星操着一口地道的东北话回答了记者的问题。
关于变性
15年前做了一个最大的行为艺术
闪电,把我变成女孩吧
上帝跟他开了个玩笑,把一个女人的灵魂放进了一个男子的躯壳。
在金星的人生中,有两个重要的词汇,除了 现代舞 就要算是 变性人 了。金星承认 变性人 这个标签她是一辈子都不会摘下去的。采访时,电话里低沉的男声,也在提醒着记者:电话那端受访者的身份很独特。
在金星的记忆中,小时候姐姐总是说: 金星,能不能别总和女孩一块儿玩? 金星,别总和女孩一起又唱又跳的! 金星,别臭美!怎么把我的花衣服穿上了?
每次看到又唱又跳又爱打扮的金星,妈妈总是摇头说: 唉,上帝跟他开了个玩笑,把一个女人的灵魂放进了一个男子的躯壳。
金星从小长相乖乖的,谁见了都会说 真是个俊气可爱的小男孩 ,但他所有的行为都似女孩一般:女孩家玩的游戏,他都会,跳皮筋,跳房子,他都比姐姐玩得好。男孩子的游戏,金星都不大喜欢。男孩子玩斗蛐蛐、捕蜻蜓、踢球,甚至毫无目的地仨一帮俩一伙地疯跑,他都不参加。他怕虫,怕黑,怕打雷;喜欢美,喜欢幻想,喜欢唱歌,更喜欢跳舞 那时,小小的金星还不懂得灵魂、舞魂之类的词汇,但他觉得舞蹈和吃饭、睡觉一样自然。他总是喜欢把妈妈的纱巾系在头上,围上姐姐的花衣服,翩翩起舞。
金星是害怕打雷的,6岁的时候,他却在一个大雨倾盆雷声大作的夏日晚上,跑到离家很远的一座大山附近淋雨。一个小小的身躯,坚定地站在雨中,他心里很怕,但他太渴望自己成为一个完完全全的女孩了,他冲着闪电大叫一声: 闪电,把我变成女孩吧!
童年的金星,一直怀着这样一个忧伤,苦恼而又有着丝丝甜意的梦想。
清明节做手术,是个好兆头
等待了这么多年,是一种兴奋,是一种忐忑,是一种不知道怎么样的兴奋。我在用生命来赌博,我没有惧怕,也没有什么委屈。
诗人于坚曾对金星说: 你是全中国心理最健康的人。
金星告诉记者她从6岁起就有做女人的幻想,19岁起就做好了当女人的准备,却等到28岁才做变性手术。 我拼命地想先得到事业上的成功,只有对成功者,社会才有可能接受她与众不同。我比其他变性人幸运,但这幸运是我咬断了牙自己挣来的。
终于在1995年,她选定了北京香山医院,一名资深医生杨佩英为她做变性手术。现在的金星清楚地记得当时入院后的每一个细节。
刚住进北京香山医院时,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医生给我做了一套测试,有1000多道题,如果回答超过了60分,就是有女性倾向,但不适合做手术;过了75分,偏向女性,但可以通过治疗纠正过来;过了80分,基本上达到女性标准,可以做变性手术。我的分数是94分,主治医生说:你去做手术吧,一点问题也没有。 金星回忆道。
在做变性手术之前,金星只是给自己的父母打了一个电话,如今她打趣地说: 我是特别尊重版权的一个人,我父母两个人是原创,修改他们的作品,当然要通知他们一声。
金星变性后
金星变性前
当时,父亲知道了儿子要做变性手术以后,抽着烟愣了两分钟说: 总算对上号了,祝贺你! 这位传统的老军人还拿着金星的身份证去沈阳的派出所要求改性别,户籍科的干警颇为难, 我们从没碰到过这种先例啊! 父亲说: 那你们就从现在开始写历史吧。
1995年4月5日,清明节。那天谁都不做手术,医生和护士们都说不吉利。只有金星说: 他们嫌不吉利,我做手术。清明节怕什么?清明嘛,把多余的清除了也就明了啦!清明节做手术,是个好兆头。
做手术的前一天,杨主任给金星做检查,问她: 你有多大把握? 金星说: 50%。 杨主任问: 那另外50%呢? 金星说: 我交给上天了。老天爷该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
第二天,履行手术前的责任签字。医生把责任单给我看了,里面有很多出现意外后果由自己承担的风险。我大略看后,毅然在上面签了字。这个时候,我真的把自己交给了老天爷,看老天怎么安排我今后的命运。 金星对记者说。
回忆起当时做手术前的心情,金星这样说道: 我从没有因为害怕哭过。等待了这么多年,是一种兴奋,是一种忐忑,是一种不知道怎么样的兴奋。我在用生命来赌博,我没有惧怕,也没有什么委屈。
直到现在她都绝少提及那段时间的痛苦,金星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聪明,她知道,这个社会普遍是重结果不重过程的,少有人会同情失败者的痛苦。一年多以后,她又奇迹般的站在了舞台上。
现在金星经常会用一句幽默的话形容自己当年的决定: 我的一生,15年前我做了一个最大的行为艺术,这个行为艺术是我一直要进到棺材板的。 她还告诉记者: 如果你谈到金星最骄傲的一个地方,我会告诉你从19岁以后我就没有被动地活过。我做什么事,一定要我选择,不是别人选择我,这一点跟别人不一样。
关于婚姻
一直想做个纯粹的女人
能成为我老公的人,太识货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可以让我变性,没有!我是为我自己变性,不是为了任何一个男人!
在一次访谈节目中,戴军跟金星聊到她的感情问题。戴军问她: 你一直想做个纯粹的女人,所以,你不会选择一个gay(同性恋)做男友,而gay也会觉得你是个女人,不会选择你。现在你做了变性手术了,成为一个女人,你会不会担心真正爱女人的男人不会来爱你?
金星很正式地看着戴军,加重了语气说: 戴军,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可以让我变性,没有!我是为我自己变性,不是为了任何一个男人!
我以前说过,我不会崇拜任何人,但是如果我要崇拜谁,一定是我的老公,能够跟我结婚的人,就是真正能够欣赏我、明白我价值的人。能成为我老公的人,真是太有品位、太有眼光、太识货啦!(笑) 金星在接受本报采访时,说起自己的老公和家庭,她的声音变得温柔、甜美起来。
金星的德国老公汉斯,是在飞机上结识的。
这位沉默内敛的德国高个子男人,通常只坐经济舱,恰巧那次经济舱机票售罄,才破例买了头等舱的机票,恰好坐在金星的旁边。
不知道是眼熟还是惊艳,一旦坐定,他的眼睛就被身边这位独特的东方女子系住了,打了结似的不肯离开。金星因为随行带着宠物狗 妞妞 ,怕打扰到身边的乘客,向他礼貌致歉,两人就此聊开,谈话十分投缘,临别还留了电话号码。
下飞机在机场看见一群舞蹈演员来接金星,汉斯才恍悟自己邂逅的就是在欧洲声名远播的现代舞舞蹈家金星。几天以后鼓起勇气打去电话。
从恋爱到结婚,在金星自己的心理上是一个自然的过程,但是组建一个家庭,需要很多慎重理智的考虑,一次次地条分缕析、约法三章,为的是给孩子一个稳定、幸福的家。直到与汉斯成婚,金星才圆满了一个真正的女人一生可能扮演的所有角色 女儿、恋人、母亲、妻子。
孩子永远比老公更重要
做女人是我选择的,作为母亲,作为妻子,是老天爷给我额外的礼物,我要珍惜这个礼物。
在采访中,记者让金星用几个词形容一下自己现在的生活,金星说: 很踏实,很简单,很简朴,很扎实。
自从收养了三个孩子之后,当了母亲的金星变得安静了,上海的娱乐场所,连名字都报不出几个,朋友来了不知道该带人上哪儿玩去。 我哪有那工夫呀!我是一个当妈的人啦!
关于家庭地位,则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金星直截了当地告诉汉斯: 这个家里,孩子的地位永远是第一位的,孩子永远比你更重要。
她得意自己生而具有做母亲的天分,她换尿布无师自通,在家不仅要做擦地板、养狗、收拾花园等日常工作,她还教孩子们中文。
别人想象我的生活肯定是很丰富,确实没有。我的生活是两点一线,家和工作室。 金星每天早晨六点半起床,先陪孩子和老公吃早餐,然后去公司处理日常行政工作,接着就练功、看演员排练,下午五点钟下班回家,再跟孩子一起吃晚餐,陪他们写作业。
言谈之间,金星张口闭口不离自己的孩子。抛开舞者的身份,像平常人一样吃饭,是为了孩子;待在上海的时间尽量地长,是为了孩子 很多很多,都是为了孩子。
做金星的孩子是幸福的,她想法open,认为孩子最重要的是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没什么值得拿孩子快乐的童年去交换。我的三个孩子,也分别显露出艺术天赋来了,但是我不会刻意去让他们一定要学些什么。现在孩子年纪还小,那么多的补习班,负担太重了。作为一位母亲,我觉得他们活得开心最重要,我平时教育他们的时候,说得最多的是,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做完后你要自己承担后果。
因为做女人是我选择的,作为母亲,作为妻子,是老天爷给我额外的礼物,我要珍惜这个礼物,而且老天爷信任我,把这三个生命交到我手里,我要委屈一下我的事业发展,要把这三个生命负责好。 金星告诉本报记者。
现在三个孩子,他们知道你以前的故事吗? 记者有些忐忑地问道。
都知道了。老大四岁的时候我就跟他讲了,老大就把这个故事带到了弟弟妹妹身边,很自然的,很简单的。 金星笑着说道, 我是A型血,理性血型,理性永远会托着感性走。
金星与三个收养的儿女在一起
金星陪大儿子去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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